沉忆辰点了点头,他也明白身体为重的道理,要是自己垮了,赈灾之事朝廷内外无人会接手。 来到县衙后堂的厢房,这里也是县令孟安维的居所,大厅的桌上摆放着满满一桌山珍海味,只是放置时间已久早就凉了。 “孟县尊还真是奢侈,我在京师成国公府,都没达到这个伙食标准。” 看着满满一桌珍馐,沉忆辰忍不住感慨一句,区区知县的奢华竟然不低于大明公爵。 “阳谷县乃南北水运交汇之处,各方物资获取较为容易,梦县尊为了讨好上官,自然得尽心尽力准备。” 言罢,卞和看着桌上的饭菜,转头朝着苍火头吩咐道:“都已经放凉了,把饭菜拿到后厨去热热。” “不必了,都坐下来吃吧。” 沉忆辰懒得麻烦,招呼着卞和跟苍火头等人一同吃饭。 “东主,如今出镇地方当保持御史威仪,上下尊卑不能乱!” 以往在京师沉忆辰随和一点,卞和等人也不太在意。但是现在情况不同,封疆大吏必须要让地方官员感到畏惧服从,不能乱了身份尊卑。 “上官威仪不是靠这个维持的,同样也不会因这个而破坏,坐吧。” 沉忆辰澹澹一笑,想要让人敬畏靠的不是表面功夫,而是实实在在功绩跟能力! “东主,吾……” 卞和还想要推托,不过立马就被沉忆辰打断:“坐下!” “是。” 卞和无奈从命,然后与苍火头等矿工一同上桌吃饭。 只是还没吃上几口饭,县丞姜沛就面露难色的走进后堂,朝着沉忆辰行礼道:“下官拜见佥宪。” “姜县丞有何事吗?” 以沉忆辰的猜测,现在阳谷县官吏恐怕视自己为“杀神”,没有特殊情况不可能来拜见的。 “佥宪,阳谷县三大家鱼鳞册已经审查完毕,下官也派了吏员上门追缴,只是……” 姜沛话到一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没有一家愿意补缴对吗?” “佥宪洞若观火,确实无一家愿意补缴粮税。” 其实这种结果,无论是姜沛还是沉忆辰早就心中有数。 但是有数归有数,沉忆辰杖毙阳谷县令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姜沛生怕对方因此怪罪自己办事不力。 “哪一家抗税最激烈。” “城西傅家。” “就是那个女儿被鲁王纳妾的傅家?” “是。” 得以确认,沉忆辰平澹说道:“本官知道了,姜县丞辛苦。” “此乃下官分内之事,不知佥宪打算如何处置?” 看着沉忆辰如此平静,姜沛忍不住询问了一句,傅家可是有着王府的人脉关系,佥都御史也可能被一份王府奏章弹劾回京。 “怎么,姜县丞是打算去通风报信吗?” 沉忆辰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要知道明朝皇权不下县,历来地方乡绅大户都与官府联系紧密。甚至很多官吏就是地方大族的人,从而形成紧密的宗族势力。 姜沛这样打听,沉忆辰很难不怀疑他别有用心,该适当警告一下了。 面对沉忆辰的警告话语,姜沛吓的立马跪了下来解释道:“佥宪明鉴,下官并非本县之人,更与三大家没有任何关系,以往都是县尊与其熟络。” “是吗?那看来孟县尊人脉匪浅。” 本来沉忆辰只是随口一言,结果没想到姜沛听入耳中后,还以为是他知道了些什么。 于是赶紧一股脑的全盘托出道:“孟县尊在山东地界确实人脉匪浅,今日在听闻佥宪要到河湾视察后,就立马派出了两路人马分别通知抚台跟鲁王,最迟明日就能收到消息!” 姜沛的这番话语,着实有些出乎沉忆辰意料,他压根就没想过孟安维还有这出背景。 巡抚跟鲁王,可以说是山东地界最大的两尊大神,孟安维一个区区七品知县能高攀得上? “抚台跟鲁王,与孟县尊有何关系?” “下官不知,孟县尊除了传递书信外,并未说过其他。” “那藩台跟鲁王是否有回信?” “有过。” 听到这句话,沉忆辰也顾不上什么吃饭了,立马朝着苍火头说道:“搜查孟县尊的居所,看看能不能找到通讯书信。” 苍火头等人也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一行人直接冲进厢房,开始翻箱倒柜的搜索起来。 “姜县丞,你很有眼力劲,这桩功劳本官记下了。” “谢佥宪!” 姜沛激动道谢,他能感觉出来沉忆辰这次言语,与之前那些“画大饼”不同,是带着几分真心欣赏自己。 同时在姜沛的心中,对于沉忆辰也不仅仅是胁迫屈服,而是多了些许知遇之恩的认同感。 大明的读书人,很多骨子里面都有着一种怀才不遇的愤慨,一旦你认同他们的才华,对方就会生出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激情。 现在的姜沛,逐渐把沉忆辰视作了伯乐。 里里外外大概翻了半个时辰,重要的通讯书信没翻出来,倒是在孟安维的居所翻出了不少奇珍异宝,以及商行的一万多两汇票。 说实话,沉忆辰开始真没想到“抄家”,毕竟未经审判就杖毙七品朝廷命官,已经够夸张了。再越权抄家,要是被朝廷科道言官知道,弹劾奏章恐怕满天飞。 这次没有王振在司礼监挡着,沉忆辰不敢确定朱祁镇对自己信任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 万一一纸诏令把自己调回京师,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不过既然已经搜到了,沉忆辰自然不会客气,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粮,白嫖的难道还上缴充公给其他地方官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