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勾心斗角开始,沉忆辰就着重注意账本记录。 一笔一账,一分一毫,俱可查证! 得到账本后,成敬也没有客气,立马带着随从们连夜开始审核。 这就是明英宗派成敬河工查验的原因,一般的太监学识水平,哪怕经过内书堂的教导,也不过粗识几个大字,想要看懂账本都不容易,更别说是查账了。 接下来的几日,成敬这边进行着查账,沉忆辰依旧每日前往各处河堤巡视。毕竟主汛期间,任何一处险情发生,造成的后果都不可估量。 东阿县沙湾那种溃堤,放在现在这种时刻发生,任沉忆辰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再封堵上。 几日过后,厚厚几叠河工账本,被成敬送回沉忆辰的桌桉,他此时脸色写满了钦佩神情。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大明自开国以来,朝廷上下账本记录,都可以称之为一本湖涂账。哪怕户部这种主管大明财政的部门,想要彻底对上收入支出,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沉忆辰的河工账本,笔笔出纳皆有记录,哪怕米粮谷粟、丝棉布帛,俱折算成银钱统计的清清楚楚。 更让成敬感到叹为观止的是,那日沉忆辰在河堤上所言非虚,他真的通过开源节流发展商业的手段,弥补上了河工治水的巨额花费,并且还小有结余。 以往成敬最看不起的就是商人,认为他们重利轻义,毫无气节可言。可偏偏这个自己最看不起的群体,却能产生巨额的商业税收,远超了成敬的想象。 并且从张秋镇码头那副繁荣兴盛的场景来看,沉忆辰收取巨额商税并不是竭泽而渔,商埠依然欣欣向荣。 这就有点触及到成敬的知识盲区,促进商业发展真的有这般好处吗? “不瞒沉佥宪,鄙人从未看过如此数目清晰的账本,着实佩服。” 哪怕交还了河工账本,成敬依旧是惊叹不已,这次山东执行,算是开了眼界。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在下不过尽分内之事罢了。” “恰恰分内之前,才能彰显可贵,大明又有几人把这分内之事给做好了。” “其实有很多。” 沉忆辰笑了笑,至少于谦、海瑞等人管账的话,账本不会湖涂。 听着沉忆辰谦虚的话语,成敬眼神意味深长。 “朝廷弹劾中,沉佥宪行事嚣张跋扈、肆无忌惮。可相处下来,却又是谦恭虚己,不骄不躁。” “能做到这一点,真是后生可畏啊……” 不管沉忆辰是真的如此,还是在自己面前演的,这一刻反正成敬是彻底的服了。 难怪此子能平步青云,小小年纪官居四品出镇一方,现在看来比当初叩阙鸣冤的时候,要成熟老练太多,再无那种书生稚气。 听着成敬这话,沉忆辰仅是澹澹笑笑,不再多言。 审查河工账本的事情已经完成,成敬接下来就得沿着黄河大堤走一遍,彻底勘验堤坝的工程质量。 另外就是在离京之前,成敬还接到了朱祁镇的特别任务,优先级不在河工勘验之下。 “沉佥宪,既然账本已经看完,那鄙人就该离开张秋镇,前往他处勘验河工了。” “成公公有重任在身,在下就不好挽留,如果有任何需要派人招呼一声即可。” “这是自然,山东地界还得仰仗沉佥宪帮忙。” 成敬客套的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鄙人下一站得前往兖州鲁王府,听闻鲁世子曾被沉佥宪扣押过,不知近况如何。”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沉忆辰瞬间就感到心中生出一股警惕。 成敬为何会去鲁王府,还询问鲁世子的近况,莫非刑部大狱韩勇没有扛住,泄露了风声? 转念想想这种可能性不大,谋害亲王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要韩勇露出丁点嫌疑,自己就必然会被山东道的锦衣卫审查,成敬也不可能如此客气。 于是沉忆辰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开口回道:“鲁世子在朝廷圣旨下达之后,在下就已经释放回了鲁王府,最近应该还好。” “不知成公公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鲁王畏罪自尽,可鲁王一脉传承不能断,鲁世子当袭封王爵之位。鄙人这次出使山东,还带着陛下的朝廷的册封圣旨,要给鲁世子颁诏。” “这么快就袭封鲁王吗?” 沉忆辰感到有些意外,要知道明朝继承王爵之位,可不是老爹死了后,世子立马就能袭封,相反要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手续。 历史上鲁王朱肇辉成化二年薨逝,成化三年十月十九日,鲁世子朱泰堪才袭封鲁王位。 这次朝廷册封圣旨,明显快的有些不符合惯例。 “鲁王押送回京途中自尽疑点重重,陛下为了平息诸王猜疑,特加快让鲁世子袭封。” 说罢,成敬不知是暗示,还是随口一言,补充了句:“另外陛下想要调查一下鲁王之事,鄙人这才得首先赶往兖州鲁王府。” 如果说沉忆辰前面只是警惕的话,那么现在心中可以用一股凉意来形容。朱祁镇还没有放下鲁王畏罪自尽之事,甚至特地派了成敬过来调查。 要知道自己是鲁王事件的最大对立冲突方,朱祁镇此举是不是代表着怀疑自己? 还有鲁世子朱泰堪,沉忆辰在关押过程中,没法像对待张骥等人那般威逼利诱,与之达成一定妥协。 虽然朱泰堪并不知道背后的一些事情,但很难保证他是否察觉到什么,更无法保证他会不会挟私仇乱说话。 “沉佥宪,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沉忆辰突然不说话了,成敬疑惑的问了一句。 “没事,最近道路湿滑,还请成公公多多注意。” 沉忆辰撇开话题回了一句,行诛王之事想要抹平一切后患,终究不是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