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从文的突然走下高台,让在场许多文人士子摸不着头脑。当发现是奔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陌生小子去后,就更感到莫名其妙。 一代大儒魏公,为何会对这小子另眼相待? “晚生有礼了,之前并未见过。” 沉忆辰拱了拱手当即表示否认,他赌两年前的一面之缘,加之现在自己变化甚大,魏从文认不出来。 “是吗?” 面对沉忆辰的否认,魏从文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 仔细打量几眼,发现眉眼之间确实跟自己印象中的沉忆辰很相似。不过肤色体型还有气质,都与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有很大区别。 想想也是,以沉忆辰如今的圣卷跟威望,何需来到此处参加西湖雅集? “那估计是老夫认错人,打扰小友了。” “魏公客气。” 验证了并不是沉忆辰后,魏从文便回到甲板中央的高台坐下。只不过他的这番举动,还是引发了许多文人士子好奇猜测。 “魏公这是怎么了,难道说他认识那个年轻士子?” “以魏公的声望资历,非青年才俊不入法眼,应该是认错人了。” “仁兄说的是,江南地区能得到魏公赏识的英才屈指可数,俱是声名大振之辈,又怎会是个无名小卒?” “可前面康斋先生也称赞过此子,感觉会不会是个高人深藏不露?” “出名趁年少,天底下哪有这么多深藏不露的高人,有的话也不会来参加西湖雅集了。” “程兄高见!” 在场文人士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沉忆辰,毕竟能接连得到两位大儒宗师的“关照”,想要不吸引眼球都难。 听着这些略带奚落的话语,徐东海有些忍不住的讽刺道:“向北兄,不知当他们知道你身份后,是否还敢口出狂言。” 千年科举下来,恐怕没人敢称三元及第、六元魁首为无名小卒吧? “我倒希望他们能拥有狂生本色。” 沉忆辰不以为意的回了句,甚至脸上还有着玩味笑容。 翰林中枢为官,沉忆辰以往听到对于重臣最多的形容词,叫做“喜怒不形于色”。 曾经的他以为,这仅仅是对于个人情绪的控制,让对手猜不透自己内心的想法。现在他却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越身居高位,就越难被外界影响到情绪。 原因不止是个人的控制力,还有一种当你身份层次超越太多,就可以用旁观者的姿态去看待问题,压根不受到其影响。 现在的沉忆辰便是如此,无论这群文人士子说些什么,他的内心几乎没有丝毫的波动。 翱翔于九万里之上的鲲鹏,会在乎燕雀的叽叽喳喳吗? 如果他们得知了自己身份,还能保持这种怼天怼地的狂生本性,沉忆辰反倒会高看一眼。 因为没有人会永远的正确下去,这个世界需要不同的声音,哪怕他们说的不完全是真理,却依然能代表着一种异见的存在。 这便是古往今来,狂生的价值! “向北兄境界之高,在下自愧不如。” 徐东海看着沉忆辰这副云澹风轻的模样,心悦诚服的恭维了一句。 难怪沉忆辰不再计较当年与自己的一些过节,确实双方立场格局太不相同,对方已然脱离了文人相轻的层次,站在了家国天下的高度。 就在徐东海话音落下之际,高台上的吴与弼,面对台下文人士子的喧嚣声,满脸严肃的呵斥一句:“肃静!” 别看吴与弼已年过六旬,呵斥声音却中气十足,让台下年轻文人士子瞬间安静下来,无人再敢多言。 “尔等身为大明才俊,饱读诗书当知礼法,连听而不语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康斋先生教训的是,吾等惭愧。” 在场年轻文人低着头,纷纷拱手向吴与弼表达歉意。 要知道他们这些当朝大儒宗师,可不仅仅拥有着令人尊崇的身份,还有着评判定义的权力! 谁要失礼惹怒了吴与弼等人被赶出西湖雅集,用后世的一句流行语来形容,那就是这个人恐怕会在士林界“社死”。 看着台下众人虚心认错,吴与弼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于是继续说道:“诸位英才想必都知道,西湖雅集的创办初心,在于坐而论道,探寻圣贤至理!” “每届西湖雅集,均会出一个论题,今年由老朽跟三位大儒给出的论题便是……” 吴与弼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的停顿了一下,引得在场文人士子纷纷探长了脑袋,想要先“睹”为快。 要知道明朝哪怕是被理学一统天下,终究很多门派之间,还是有着不同的学术观念,四书五经中有擅长的类别。 一旦这个论题切中本家,优势有多大将不言而喻。这点很类似于后世的辩论,只不过没有正方反方,以及团队作战罢了。 “何为圣人之道!” 圣人之道? 听到今年西湖雅集出了这个论题,很多人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很多时候不怕论题剑走偏锋,就怕它不偏不倚大道中庸。特别是讨论圣人之道这种话题,数千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位名士探究过,想要超越先人出彩极为不易。 这题目出的真是大道至简,让人无从下手。 “有哪位小友,愿意上来论道吗?” 望着台下众人神情,吴与弼内心却非常满意,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越是难以出彩的题目,如果能出现令人眼前一亮的学说,就越能证明论道士子的实力。 做不到力压群雄,凭什么去名扬天下,这个世界上哪有捡便宜的好事情? 可能是这个题目过于正统,面对吴与弼的询问,没人有绝对的把握当这个首先发言的“守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