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沉忆辰的这句“夸赞”,叶宗留很快便反应过来邓茂七的意图。 如果他同样是个野心家,估计会很赞同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义军实力将在短时间内大增。 很可惜叶宗留不是,他从来没有过裂土封王这类想法,一直以来的目标,仅仅是想给压迫剥削的矿工弟兄们,找寻一条抗争的活路罢了。 现在沉忆辰来到福建督军,是最有可能平息战乱的那个人,如果起义军的实力超脱了他的掌控范围,接下来便是与朝廷不死不休的局面。 “乱世枭雄……” 叶宗留默念着这四个字,很多时候他在心中问过自己,邓茂七起事到底是为了对抗不公,还是为了逐鹿天下。 可能曾经两者皆有之,而现在的邓茂七,已经愈发的偏向于后者。 “叶首领,继续带路吧。” 沉忆辰看到叶宗留神情复杂,于是开口提醒了一句。 对于叶宗留的秉性,虽然这几年下来实际接触并不多,但沉忆辰自认为还算比较了解。 他就像是那《水浒传》中的梁山好汉,凭借着一腔热血跟义气举旗起事,只要能给他们公正待遇跟一条生路,内心潜意识是希望朝廷招安。 邓茂七就更像是隋朝末年的瓦岗,草莽出身想要逐鹿天下,却碰到了巅峰末期的大明王朝。 无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两个人选择了不同的前进方向,只可惜殊途同归,结局通向了同一个终点。 就好比当初叶宗留跟卞和的不同活路,在沉忆辰看来没有任何区别,注定死路一条。 这便是“势”的力量,看不见摸不着,却推动着历史巨轮滚滚向前。 “嗯。” 叶宗留默默点了点头,转身继续朝着府衙方向前行,陈恭善等矿工们,纷纷跟在了他的身后。 越是接近泉州府衙,氛围显得愈发的混乱,很多来不及出逃的泉州府民众,正在泣声哭求着起义军放过全家性命。还有些没有被剿灭的朝廷官兵,依然在断壁残垣中负隅顽抗,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 府衙前面的广场上,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起义军士兵,而在他们的面前,便是燃烧着熊熊大火的泉州府各级衙门。 放火烧官衙,算是邓茂七的标准流程。每攻下一处城镇,他都会沿途焚烧衙门,并且破牢释囚,接着开仓济贫。 这也就是为什么,邓茂七能在短短半年时间里面,发展出一支接近十万人的义军队伍,各地响应者云集。除了天生的领袖性格以及个人魅力外,行事手段更堪称无可挑剔,生在明末可能不输李自成。 漫天的火光照亮的泉州府的夜空,映衬在每个人的脸上,却是一副快意恩仇的模样。 就在此时,一名亲信来到了邓茂七身边,朝着他禀告道:“铲平王,叶首领从漳州府回来了,另外他还带来了朝廷中人。” “谁?” “三元及第沉忆辰。” “他亲自来了?” 听到沉忆辰这个名字,邓茂七童孔勐烈收缩了一下,然后嘴角浮现出一抹深意笑容道:“不愧是沉提督,整个大明官场,唯独他敢身犯险境!” 邓茂七向来自视甚高,福建官场文武官员在他的眼中,一群酒囊饭袋的废物罢了。 可对于沉忆辰,邓茂七一直以来内心充满着好奇,甚至还带有一丝崇拜。 早在数年前还是秀才进京赶考阶段,就敢风格迥异的安排叶宗留等人海外与倭奴走私,并且这些年始终与朝廷通缉“反贼”坐在同一条船上。 单单这份谋略跟手段,就足以让人大开眼界。 如果说福建境内还有谁被邓茂七视为对手,沉忆辰当仁不让! “除了沉提督,还有长泰状元公林震。” 亲信补充了一句,林震在福建声望绝不下于沉忆辰,他来到泉州府得特别关注。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听到林震的名字后,邓茂七反倒是噗嗤一笑。 “沉提督当初在山东治水之时,可是杀伐果断雷令风行,为何在福建会如此天真,想着拉拢林状元公劝降吾等?” “真是让本王很失望。” 说罢,邓茂七转身朝着后方走去。 不管沉忆辰来到泉州府有何目的,自己又是否认同,见一面还是有必要的。 否则传出去堂堂义军铲平王,胆色还不如朝廷钦差吗? 府衙前那条笔直的官道上,两方不同的人群远远对视着,一步一步朝着对方迈进。 起义军这边邓茂七走在了最前面,身边是他的宗族起家班底,基本上个个全副铠甲,与城外那群“乌合之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连沉忆辰视察过的福州三卫精锐,可能在气势、战意、装备上,都无法与之抗衡。 另外一边,沉忆辰已经下马步行,并且越过了领路的叶宗留,站在了己方人群的最前面。 这是一场“王见王”的碰面,沉忆辰不可能在气势上弱了对方分毫。 五十米、二十米、五米! 双方人马停下了脚步,两个人面对面的打量着对方。 对于邓茂七而言,沉忆辰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年轻许多,如果不是那股掩盖不住的上位者威仪气势,说他是一个年轻书生,估计没有人会怀疑。 可偏偏这么一个年轻人,掌控了福建全省军务大权,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看着眼前的邓茂七,沉忆辰同样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这是个如同曹操一般的枭雄气质,可站在自己面前的却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并且常年累月的劳作,让他相貌更显沧桑。 谁又能想到,此人在历史上巅峰时期,统领着数十万义军,从八闽震动到东南数省烽火连天? 对峙数秒后,邓茂七才抱拳道:“邓某见过沉提督,林状元公。” “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