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提督之威望,本将算是心服口服,即刻下令统兵开赴泉州府!” 冯正彻底放弃了利弊权衡,从来只听说过逼宫,这种处境下自己要是不答应驰援,恐怕得被下面的人“夺帅”。 “在下代沉提督,谢过冯卫司!” 王能朝着冯正深鞠一躬,既然对方已经做出来退让妥协,他自然不会继续保持咄咄逼人的态度。 有朝廷大军作为倚仗,不敢说平定泉州叛乱,至少能保证沉忆辰的安全。 “福州三卫可以连夜开拔,但征调福建其他州府兵马,短时间内无法集结,非本将不愿从命。” 既然决定驰援,冯正就把难处说在前面,自己能率领的就福州三卫万把人。其他州府兵马征调集结,再开赴泉州府作战,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万之前连战连败的兵马,对阵泉州府十万叛军,敌我双方实力悬殊差距,应该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到时候如果再遭逢大败,这个锅就不能甩在自己身上,毕竟窦毅问罪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冯正不想步其后尘。 “沉提督会理解冯卫司的难处。” 王能顺着对方的话回了一句,现在只要冯正赶紧率兵奔赴泉州府,其他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那就好。” 冯正点了点头,转头朝着营帐内副官下令,全军拔营起寨。 福州城的朝廷官兵号召动员,准备奔赴驰援。泉州城的邓茂七等人,同样召集了部将齐聚一堂,商讨着该如何应对沉忆辰的招安攻势。 坐在大堂上方帅位的邓茂七,此刻已经没有了之前面对沉忆辰,那副运筹帷幄的自信神情,相反脸上表情异常凝重。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来自于朝廷征讨的压力,还有起义军内部的分裂! 叶宗留跟蒋福成今晚的举动,已经宣告了他们内心的选择,那便是站在了沉忆辰的阵营。 “大哥,我晚上打探了一圈,这才知道原来叶首领他们与沉提督的交情,远比我们之前知道的要更加深厚,用过命之交来形容都不为过。” “不用打探,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面对胞弟的言语,邓茂七回答有些冷澹。 他早就知道叶宗留跟沉忆辰背后,有着跟倭寇的海外走私贸易。 只是邓茂七没有想到,两者交情超过了常规利益关联,甚至到了让福建矿工跟炉丁群体,愿意为沉忆辰尽忠效力的地步。 别说邓茂七想不到,谁又能想到一个朝廷命官,可以得到起义叛军的效忠? “叶首领是重情重义之人,按照他与沉提督的交情,极大可能会选择接受朝廷的招安。蒋炉头唯叶首领马首是瞻,矿工跟炉丁两位一体,我们得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邓茂七部下黄琴出言警示了一句。 他曾经跟叶宗留并肩作战过,很了解对方的脾气秉性,沉忆辰孤身来到泉州府招安,展现出极大的诚意跟情谊。 以叶宗留的性格,今晚势必会被沉忆辰说服! “要不快刀斩乱麻,我这就去调集部下,把沉忆辰斩杀于泉州城?” 邓茂七另外一名部下刘宗行事冲动,既然沉忆辰敢孤身犯险,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永绝后患。 当初刘宗正是靠着这股狠劲,斩杀了布政司参议竺渊,绝了起义军中很多人畏首畏尾的心思,才有今日十万之中的规模,并且拿下来福建半壁江山。 能做一次,就能做第二次! 等沉忆辰一死,别说朝廷不会再派大员招安。就算真的“宽宏大量”再派一人过来,恐怕起义军自己都不敢相信,朝廷会既往不咎。 做到这步,才叫真正的破釜沉舟! “不可,经历过今晚被围困后,沉忆辰身旁定然会有矿工跟炉丁护卫,强行动手会引发内乱。” 邓茂七摇了摇头,某种意义上造成现在这种局面,也跟自己决策失误有关系。 早知道无法一举拿下沉忆辰,就不应该拿他当朝廷靶子,现在对方有了防备,后手都不好施展。 “铲平王,那我们该怎么做,总不可能接受朝廷招安吧?” 刘宗有些急了,他一家都饿死在正统十年的腊月,此仇跟朝廷不共戴天,哪怕死都不可能向敌人投降! 明明攻下泉州府形势一片大好,结果还没来得及庆祝,就莫名其妙攻守之势异也。现在沉忆辰是动也动不得,谈也谈不动,真是有些憋屈不已。 “招安?” 听到刘宗话语,邓茂八冷笑一声。 “朝廷开出的招安条件是只诛首恶,想要大哥的项上人头,得先过我这一关。” 苍火头带来的招安条件,基本整个起义军上层皆知。一旦接受招安,其他人能不能活命暂且未知,邓茂七、叶宗留、蒋福成这三大义军首领必死! 邓茂八绝对不可能看着兄长送死,这种招安条件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能看着铲平王被诛?” 刘宗感受到邓茂八话语中的歧义,立马急着反驳了一句。 看着两个人有争吵的趋势,邓茂七站起身来喝止道:“好了,都是同生共死的弟兄,谁也不可能死在朝廷狗官手上,先别自乱阵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泉州府被吾等攻下,沉忆辰面对朝廷压力比我们更急,他必须得拿出一番平叛功绩交差。” “只要拖下去,他代表的朝廷大军定然先动手,到那时候我就占据着道义优势。叶首领跟蒋炉头,也不可能继续站在沉忆辰的那边!” 不得不说,邓茂七无愧于枭雄潜质,哪怕从未担任过一天朝廷官员,更未曾经历过京师中枢官场的尔虞我诈,依然敏锐的嗅出沉忆辰最大的政治掣肘。 那便是来自朝廷跟皇帝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