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腑的话语,五经魁可能没有多大的感触,但是沉忆辰听到后却感触颇深。 毕竟是同科同年,还能勉强算得上老对头,杨鸿泽曾经在沉忆辰的眼中是个标准的书呆子腐儒,抱着那千百年来一尘不变的儒家理学经典治世,却看不到真实的人世间。 可能是遭受到了官场的毒打,更见识到了其中的黑暗面,杨鸿泽这才明白当初坚持的那些圣人言,放在名利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没那么高尚清贵,同样是名利场的一个俗人罢了。 他的这番话,与其说是告戒这群后辈学生们,不如说是给自己听的,别忘了当初取中为贡士,即将要踏入官场改变这个世界的初心。 “学生谨遵教诲。” 五经魁非常恭敬的拱手行礼,不管是不是真听进去了,至少场面恭敬要做到位。 受到杨鸿泽这番话语的影响,沉忆辰放弃了惯例的客套,语气唏嘘开口道:“诸位,该说的杨中堂都已经说过了,本官就只想提醒你们一点。” “那就是与其文章写尽太平事,不如俯首见苍生。” “希望日后你们回首半生,看到的模样依旧是当初的自己。” 沉忆辰这番话说出来,彭时、何闻道、岳正几人很明显是听懂了,脸色神情颇为动容。 这就是老师在学术观念中,一直强调的切勿空谈义理,应以治事、救世为自己的毕生目标。无论身居何位,目光永远不要望着更高处眺望,相反应该去低头看看最底层的苍生疾苦。 “谢先生赠言,学生铭记于心!” 还没等陶中轩,邱永世两人反应过来,彭时几人就深深朝着沉忆辰鞠了一躬,领悟到自己日后的为官方向。 “去吧。” 沉忆辰脸上带着一丝欣慰笑容摆了摆手,示意这几人可以离去了。 他欣慰的不是彭时几人听懂了自己的赠言,而是欣慰大明的官场日后会多几名好官,自己“经世致用,辨证求是”的理念将得以传承下去。 曾经沉忆辰无比唾弃明朝的结党营私,可以说大明灭亡党争有着很大一部分责任。现在他有着更加理智的观念,结党这个词本身没有好坏之分,决定的关键点在于后面的“营私”二字。 想要干成一番大事,孤家寡人是万万不可能的,于谦就是最终死在了这上面,满朝文武找不到一个同道中人。 不管未来的走向会如何,至少现在沉忆辰将把结党贯彻下去,集合一众志同道合之辈,去一步步的改变大明这个世界。 对于沉忆辰而言,己己科会试仅仅是个开始。 漫长的座师拜谒礼,终于在最后一批新科贡士离去后结束,沉忆辰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活动了一下正襟危坐导致有些僵硬的筋骨,感叹收学生门人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中书舍人赵然元却突然跑了进来,向沉忆辰禀告道:“沉阁老,杨阁老,元辅召集全体内阁议事,还请您现在就过去。” 内阁议事? 听到赵然元的话语,沉忆辰是有些诧异的,他入阁至今差不多小半年时间,还未从有过这样突然召集内阁成员议事的先例,难道宫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想到大事情,沉忆辰自然而然的脑海中浮现出“宫变”二字,于是赶忙朝着赵然元问道:“赵中书,元辅召集内阁议事,到底所为何事?” “下官只知道辽东生变,具体事宜不知。” 听到是辽东,沉忆辰反倒是松了口气,毕竟瓦刺部蠢蠢欲动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本阁部知道了,现在就过去。” 说完后沉忆辰就把目光看向了杨鸿泽说道:“杨少卿,一同前往吧,请。” 听到沉忆辰对自己的称呼,由之前面对学生门人的杨中堂,又变回了带着贬低意味的杨少卿。杨鸿泽冷哼一声,起身直接就拂袖而去。 望着杨鸿泽这生气的模样,沉忆辰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虽然两人最近关系得到了缓和,但最终还是属于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那种,远远称不上什么握手言和。 现在不捉弄挑逗一下杨鸿泽,早晚这小子又得来找自己麻烦,先下手者不亏。 文渊阁内此刻是肃重无比的气氛,内阁首辅陈循坐在最为上方中心的主位上,下面数位阁臣依次按照官衔高低分列而坐,同时恰好对应上了入阁的时间。 理论上到了景泰朝时期,依旧没有明确的内阁首辅名号,不过陈循可以召开内阁议事,并且担任主议一职,就足以凸显他的身份特殊,这点也是从三杨内阁传承过来的。 苗衷、高穀、商辂、贺平彦几人已经坐在了自己位置上面,静静等候着沉忆辰跟杨鸿泽的到来。如果不是发生重大的事情,一般情况下这两人在举行拜师礼,是不会突然把他们给叫过来的。 礼部衙门相隔文渊阁的距离不算远,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就看到沉忆辰与杨鸿泽两人匆匆赶来。 进入文渊阁议事厅后,沉忆辰跟杨鸿泽首先给陈循行了一礼:“见过元辅。” “沉中堂与杨中堂不用客气,入座吧。” “是,元辅。” 两人拱手回礼后,就分别坐在了自己座位上。 相比较杨鸿泽,沉忆辰的座位安排在了左手上位,是新晋四位阁臣中最靠前的位置,官场很多地位尊卑的区别,就是在不经意的小细节中体现。 众阁臣到齐之后,陈循目光扫视左右然后才清了清嗓子道:“想必诸位同僚被召集议事,心中肯定猜测发生了什么。” “朝中几乎同时收到了几封奏章,全部都是关于辽东都司的军情,其中还有一封最为重要的,是来自于蒙古瓦刺部的国书。” “诸位没有听错,是来自于瓦刺部的国书,曾经的太师也先称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