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长廊上望着紫禁城的红墙黄瓦,同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忠国公石亨却站在了他的身旁,满脸热情的拍着肩膀道:“向北,当年在辽东战场你可总是一副杀伐果断的架势,丝毫没有文弱书生的唯唯诺诺。” “怎么现在官越做越大了,胆子还越来越小了?” 面对石亨的调侃,沉忆辰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官场要是可以如同战场那样快意恩仇就好了。 “看你这般忧心忡忡的模样,要不这样我做东去喝上两杯,当初你得胜回朝说好的接风宴过了快两个月,咱俩还没喝上呢。” 说罢,石亨就搂着沉忆辰的肩膀,拉扯他往宫外走去。阑 不过沉忆辰此刻却没心情喝酒,《宗藩弊论》上疏成功为将士们讨来军功银,仅仅是他回朝改革的第一步。处在废后易储的权势变革期,还有更多事情需要去谋略布局。 这个天下非一家一姓,天下人共治之,才能打破王朝更替,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宿命! “下次吧忠国公,来日方长想好好喝一杯,有的是机会。” 沉忆辰婉拒了一句。 “向北,废后之事已成定局,吾等身为勋戚武将不好多言。可易储之事悬念颇多,难道不想聊聊?” 石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汪皇后宅心仁厚,拿出私房钱收敛阵亡将士跟百姓骸骨,赢得了一众将士好感是事实。但勋戚武将身份敏感,就好比李达等人从辽东回京混乱,沉忆辰身为文官都得避嫌,不方面去为儿时伙伴接风洗尘。阑 牵扯到后宫之事,勋戚武将只能用无声的抗议来表明自己态度,这就是为什么文华殿内几乎是文官上疏,勋戚武将们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不说话不代表心中没想法,废后的下一步是易储,满朝文武人人皆知。可问题是至少在沉忆辰看来,易储之事与废后一样,属于没有什么悬念的结局。 只要景泰帝朱祁玉在位一天,那么储君必然会换成自己儿子朱见济,甚至易储日期近在眼前。那石亨说要聊聊悬念,又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他这是话里有话啊。 “既然忠国公盛情相邀,那本阁部恭敬不如从命。” “哈哈,请。” 忠国公石亨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愉快。 就在沉忆辰跟石亨朝着宫外走去的时候,礼部尚书胡濙跟吏部尚书王直两人并肩前行,只是胡濙的脸色铁青无比,很明显心情不是很愉快。阑 “大冢宰,皇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背后谁动的手吗?” 胡濙身为六朝元老,人脉关系深度简直夸张,宫中事情想要瞒过他不容易,特别是皇长子朱见济病重不起,更是早早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文官集团遵循礼法道统,不愿意易储让皇长子朱见济上位,礼部尚书胡濙便是反对者的中坚力量。毕竟从官衔就注定了胡濙的站位,身为礼部尚书他不可能带头违背嫡长子继承制,否则将会动摇权势根基。 但是反对归反对,胡濙这种老狐狸是绝对不可能向皇长子下手。可问题现在朱见济出事,那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自己,这就是为什么在废后一事上,哪怕殿外的言官清流群情激愤的反对,胡濙跟王直等一众高官却选择息事宁人。 就在于胡濙已经意识到皇帝把猜忌放在自己身上,他不敢再废后之事上继续触怒帝王,这才顺从妥协了。 “大宗伯你这话什么意思,皇长子之事我怎会知道?” 吏部尚书王直别看软弱,当年还被王振整了一番做小伏低许久,但能坐上这个天官的位置并且坐稳了,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本事。阑 他立马就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赶忙把关系给撇的干干净净,危害皇子的罪行严重程度,同样够得上满门抄斩了,绝对不能大意分毫。 看到王直的激烈反应,胡濙也意识到自己话语含有歧义,于是赶紧安抚道:“大冢宰误会,本官怎会说与你有关系,只是皇长子这病重的蹊跷,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陛下肯定会迁怒到咱们身上。” “你说会不会有人想要借刀杀人?” 胡濙愈发的心神不宁,他总感觉有人编织了一个巨大的阴谋,等着自己等人跳进去。 可问题是他想来想去,用正常的逻辑去推算,确实嫌疑最大的就是自己等人。到底是谁有这个能力,以及有这个胆量,去谋害皇长子朱见济呢? “诬陷我们谁能获利,陈循还是沉忆辰?” 按照谁获利最大,谁就嫌疑最大的原则,第一目标自然是内阁首辅陈循。阑 陈循本来在内阁首辅之位威望资历皆不足,靠着抱上了景泰帝朱祁玉的大腿,如今文官排位中仅次于王直跟胡濙,排在了第三的位置。 很明显他想要位极人臣,成为真正的“元辅”,那么必须把两位六部尚书给踩在脚下。 “他们两个应该都不是。” 胡濙摇了摇头,陈循看似可能性最大,但实际上只要顺利完成易储,按照目前他在皇帝心中的重要程度,几乎可以拿到一个太子师的头衔,成为储君最为亲近倚仗的老师。 为了一时的权势,去冒着巨大风险放弃长远利益,陈循会这么愚蠢吗? 至于沉忆辰,此子确实有这个能力跟胆量,不过恰恰在于此子以往行事太过于大胆,导致连皇帝都对他充满了忌惮,使出各种制衡手段断了他拥立其他储君之路,只能成为“孤臣”。 如果说陈循做这种事情,还能用愚蠢形容,沉忆辰去做的话简直就是智商不正常,王直想的太简单了。阑 就在两位当朝重臣,思索着谁才是幕后黑手的时候,文华殿内走出的一名官员,却用着阴鸷的眼神注视着他俩的背影。身居高位待的太久了,曾经的辅弼之臣,现在不过是畏首畏尾的老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