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眼神之中都充斥着一种复杂情绪,其实从沉忆辰担任内阁首辅以来,双方知道权势跟理念上的冲突,将导致最终水火不容。 但沉忆辰跟胡濙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治大国如烹小鲜,特别是在帝国遭受混乱百废待兴的阶段,更不能重症下勐药折腾。 就好比最着名的隋朝,用后世的眼光看来隋炀帝算得上励精图治,各种超级工程建设功在千秋,可凑在一起大干快干就成了为祸当代。 再加之胡濙明白沉忆辰正值如日中天的阶段,很多方面选择刻意退让妥协,双方始终维持着那个斗而不破的临界点,保持着朝堂局势的整体稳定,让大明这几年休养生息下来,对得起国泰民安四字。 不过到了这一刻,不管双方是愿意还是不愿,这种平衡点都将被打破。毕竟休养生息是为了更强势的爆发做准备,就好比历朝历代“文帝”后面,大多数接着“武帝”来开疆辟土。 从景泰元年算起,到如今的明良二年,五年时间的蛰伏隐忍,也逐渐到了该大刀阔斧改革的阶段,然后才有足够的国力去向北方世敌亮剑复仇。 说实话,不管有没有徐有贞的回京弹劾,历史大势也会推着沉忆辰去向文官集团宣战,没有退路可言。 沉忆辰跳下马车,率先走到了胡濙面前,恭敬拱手道:“晚辈见过大宗伯。” 现在这不在朝堂之上,沉忆辰还是执晚辈礼,另外要是认真算起来,成国公府跟胡濙确实称得上沾亲带故,大公子朱仪是胡濙的女婿。 “向北客气了。” 沉忆辰是用晚辈身份打招呼,胡濙自然选择更为亲近的方式没有称呼官职。 “老夫恰好有点事情想要与向北你商议一二,要不就一路同乘畅通。” “无巧不成书,晚辈也正有此意。” “请。” 没有过多的寒暄客套,沉忆辰就坐上了胡濙的马车,里面豪华程度相比较成国公府毫不逊色,彰显出朝堂老牌重臣的底蕴。 “向北,老夫知道你直来直往的性格,那就不弯弯绕绕明说了。” “大宗伯,尽管直言。” “好,老夫想要知道朝堂上针对石尚书的弹劾,是否与你有关?” 两人同朝为官这么多年,胡濙知道跟沉忆辰没有必要弯弯绕绕,并且十几封上疏已经呈递到通政司,这就意味着不管皇帝年幼与否,闹出这么大阵仗都得给出一个回应,时间很紧急。 “是。” 沉忆辰很干脆的点头揽了下来,并没有把徐有贞给带出来,这是一个“阵营”头领该有的担当。 老大要不能抗事, 听到沉忆辰的回答,哪怕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胡濙刹那间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说实话他知道与沉忆辰的理念之战会爆发,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如此突然,简直是毫无防备。另外还有一点胡濙心里面很不愿意承认,那就是自己率领的老牌文官集团,在沉忆辰这群新人面前显得垂垂老矣,赢面越来越小。 “当年向北你弹劾于我,如今你弹劾于石尚书,朝堂政治斗争没有谁对谁错。但有一点老夫不敢苟同,那便是祸不及家人,石尚书母忧之事太过巧合,难道其中真的没有蹊跷吗?” 明朝的官场之争前期还算是比较干净的,别说是祸及家人,就算是政敌都赢了,基本上都是选择点到为止,一方暗然上疏致仕即可。 这条潜规则,直到嘉靖朝时期党争激烈,处死内阁首辅夏言被打破。石璞的母忧要真是跟沉忆辰有关,那就意味着对方坏了官场的规格,哪怕胡濙再怎么不愿意撕破脸皮,为了自己身后事恐怕也得干到底了。 “大宗伯,晚辈并未做过这种事情,弹劾内容皆有理有据。” “那为何石尚书母忧的消息,弹劾还能比他本人更快得知?” 说罢,胡濙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向北,切记玩火必自焚啊。” 就算胡濙在跟石璞谈话时候,不认为这件事情会跟沉忆辰有关,但他此刻依旧提及并给予警告。这是向对方施压,同样是一种谈判的技巧,为后续争取利益占据上风。 弹劾比本人更快得知? 听到胡濙这句话,沉忆辰可谓是心中一惊。 他之前跟卞和讨论的时候,纯粹就是觉得石璞母忧的时间点太巧,隐约感觉以徐有贞之前极端性格,说不定会有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石璞自己都年过六十,老太君年过八十,放在明朝称得上是绝对老寿星。这种年纪出现个什么三长两短,说实话不足为奇,硬要扣在徐有贞的头上也说不过去。 但现在这就着实有点出乎意料,徐有贞是怎么做到比石璞本人还更快得知,“沉党”的实力有如此强大,还是说锦衣卫亦或者州府夜不收里面,徐有贞安插了自己人? 这一下沉忆辰感觉心乱如麻,可在胡濙的面前却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乎只能强装镇定的回道:“大宗伯,晚辈掌控的资源传递消息,要比普通望族速度快很正常,何必莫须有指责呢?” 沉忆辰的这句回答,胡濙立马就意识到对方说的是锦衣卫,确实在有人盯着石璞老家宅院的情况下,再动用驿站系统传递消息,做到比私人报丧要快正常无比。 事已至此对方既然否认,胡濙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毫无意义,点一下的效果已经达到,接下来就该说正事了。 “希望如此。” “当年沉宫保主动发难,拿到了内阁首辅跟吏部尚书的职位,现在故技重施想要得到什么,工部尚书头衔,亦或者老夫的这个礼部尚书?”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更别说身为六朝元老的胡濙。到了这一刻没必要再遮遮掩掩,沉忆辰出招自己接招便是,就看对方会不会狮子太开口了。 “工部尚书。”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