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忆辰与押送进来的这名官员对视许久,才平复情绪缓缓开口说道:“我想到了是你,却想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 “元辅,我对不起你,就用我这条命来赔罪吧。” 眼前这名官员双眼通红,他知道此时说再多都毫无意义,唯一能赎罪的东西便是自己这条性命! 听到对方这句话,沉忆辰无法再压制住自己内心里面的情感,加大音量怒斥道:“你对不起的是我吗?” “你对不起的是大明,对不起的是九边数十万将士,对不起是亿万百姓!” “征伐一旦失败,鞑虏再度强盛兵临城下,有多少人得因你的投敌叛国丧命!” 愤怒的声音响彻在屋内,这里面不单单有沉忆辰对于内贼的怒火,还是对于多年来与自己共事同僚背叛的失望。原因在于站在他面前的这名中年官员不是别人,正是内阁中书舍人赵然元。 要知道沉忆辰刚踏入官场,从翰林院前往东阁进学期间,赵然元就担任了他的中书舍人。转眼间十余年过去,官场上沉忆辰与他相处的时间超过了任何人,已然不再是普通的那种上下级关系。 结果却遭遇了背叛! 虽然沉忆辰很清楚官场的尔虞我诈,也明白这趟浑水有多深,但这件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难免还是有着一股伤感跟痛心袭来。 “元辅,我没有想着投敌叛国,我没有……” 赵然元面对沉以诚的怒斥,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滑落,他把辽东军跟漠南军突袭的消息传递给曹吉祥,是真的没有想过对方会直接告知鞑虏。 要知道曹吉祥已然身居司礼监掌印太监,在宦官这个层面到了升无可升的地步,并且大明再怎么衰弱也总比蒙古汗国要强大,这种层面的高官勾结也先能拿到什么好处? 说实话这就是赵宋时期秦桧通敌一样,让很多人感到无法理解,都已经站在了位极人臣的高度,金人同样无法再给他更大的利益,却依然做着卖国求权、认贼作父的事情。 任何一名罪犯往往定罪前都会说道一句话,那便是“冤枉”两字。沉忆辰不想听赵然元自己的辩解,于是乎朝着押送的锦衣卫千户魏三问道:“还查到什么东西了吗?” “启禀沉元辅,正统九年英宗皇帝征讨兀良哈三卫,曹吉祥担任监军与兴安伯徐亨出兵界岭口,那时候就已经与鞑虏搭建了联络线,期间还豢养了大批番将跟矫健士卒为私兵,目前基本上全安插在了京营跟腾骧四卫中。” “这次锦衣卫奉命探查奸细,捣毁了曹吉祥跟鞑虏在京师的联络站,还挖出了元辅身边的内应赵中书。不过与鞑虏方面的联系,从来都不是曹吉祥本人亲自出面,并且任何书信传递后即刻销毁,暂时还无法掌握充足罪证。” “另外……” 说到这里,魏三欲言又止,目光望着沉忆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另外什么,但说无妨。” 沉忆辰担心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鼓励了一句。 “探查过程之中,我们发现赵中书独子落在东厂手中,可能他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因为魏三经历过亲人被“掳走”的痛苦,所以他才会犹豫是否跟沉忆辰提及这件事情。深宫内官跟朝堂外官不同,他们不会遵守“祸不及家人”的底线,只要能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 “赵中书,可有此事?” 沉忆辰把目光望向赵然元,朝着确认问道。 “下官教子无方,以至于祸国殃民,逆子实属罪有应得!” 赵然元充斥着痛苦回应一句,错了就是错了,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做过多的解释,找过多的借口。 看到赵然元这副神情,沉忆辰大概能猜测到是纨绔子弟惹祸,被曹吉祥麾下的东厂探子抓住把柄,以此来威胁赵然元就范。 从小在勋戚圈子里面长大,沉忆辰见识过太多类似二代子弟,对于这种现象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魏千户,把人押下去审问。” 沉忆辰朝着魏三下达一声谕令,他此刻内心之中充斥着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不想再多看到赵然元一眼。 “是,卑职遵命。” 魏三拱手领命,就召唤着几个下属准备把赵然元给带到诏狱去。 不过就在众人转身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沉忆辰却突然喊了一句:“慢着!” 面对这声喝止,屋内众人都流露出一股疑惑的表情,沉忆辰再度长呼出一口气道:“赵中书,我还是愿意相信你最后一次,并无通敌叛国之心。” “好好交待犯事过程,说不定能保住一条性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沉忆辰跟赵然元从东阁算起,两人相交有十余年时间,对方是怎样的人,又有着怎样的秉性,怎么可能完全不知道? 曹吉祥是这件事情的主犯,赵然元算是被胁迫的一员,如果他能转为类似于“污点证人”的身份,将功赎罪还是有获得特赦的机会。 这也是沉忆辰为十余年交情,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听到身后的这句话,赵然元转身看着沉忆辰,嘴唇颤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办法说出口。 最终他选择俯身缓缓跪下,朝着沉忆辰叩谢道:“下官谢沉元辅宽恕,大恩大德此生无以为报,只求来生结草携环!” 说完这句话后,赵然元就起身毅然走出了房间,他不想再给沉忆辰增加任何的困恼,这份恩情已经足矣。 望着赵然元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沉忆辰这才松开了一直紧握住的拳头,旁边的赵鸿杰见到这一幕,走了过来轻拍了他的肩膀安慰道:“赵中书本质不是个坏人,他能理解你的一番好意,详细交代出关于曹吉祥的罪证。” 面对赵鸿杰的安慰,沉忆辰深呼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