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念他们,想念在落城的每一天,如果我能给他们写信就好了,我有好多话想跟他们说,尤其是你,我唯一的黎明。
——《黄昏病例》
墙边的爬山虎向上攀爬,花园里的百花齐放,各色的花儿吵嚷,淡金的日光描摹鹅卵石路,美得像一幅油画。
摇椅里躺着一个穿着雪纺裙的美人,身形纤细柔美,脸上盖着一本名为《罪与罚》的书。
“信已经送到了,就是他们的反应挺好玩的。那个应越,长得真帅啊,收到信居然这么冷静的,好像手中的信不是送给他的,我以为他会觉得天塌下了呢,毕竟他和你……”
一旁的女孩絮絮叨叨,躺着的美人听了一半,不知道哪句话惹到她,她一下掀开书,瞪着大眼睛,“说这些干嘛,我只是让你送信,他们什么样子我才不关心。”
女孩抓抓脑袋,太阳花边缘的墨镜滑稽,再配上粉嫩的背带裙,仿佛是某个小学刚毕业的学生,“你送信的目的不就是想知道他们的反应吗?我猜错啦?那抱歉抱歉,说多了说多了。”
徐霖声瘪嘴,一副生气又不知道怎么发泄的样子,“不跟你说了!你赶紧走。”
“我走我走,我走还不行吗,”女孩的嘴角高高扬起,“对了,徐先生说,让你有空去公司看看,怎么说也是徐氏安排给你的,就算不喜欢,你随便过去晃晃也可以。”
徐霖声一脸不服气,“我能自己创办公司,为什么要徐氏施舍给我的?艾拉,我不稀罕施舍。”
艾拉扶了扶墨镜,淡笑,“您就当是拿了自己的东西,徐氏本来就有您的一席之地,徐先生只是把一个不算大不算小的公司给您,说到底,您还是亏的呢。”
徐霖声想了想,觉得艾拉说的有道理,“好吧,我下午的时候会去看看的,你叫个懂公司运行的人和我一起。”
“是。”
艾拉抬眼看她,“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去吧去吧。”
艾拉离开后,徐霖声依旧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却在衣帽间换了好几件裙子,始终不满意,最后翻到一套修身的黑色套裙,版型很正,色泽如一块打磨良好的砚台。
徐霖声换上,随手化了一个淡妆,站在全身镜前,十分满意。
她转了一圈,看着镜子里沉静端庄的自己。
是爸爸妈妈想要的样子吧。
跟她在国外的时候完全是天差地别。
徐霖声在国外那几年,她的记忆并不清晰,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很大很空的医院,像一座关押犯人的监狱,有一片绿草如茵的空地,到处都是穿着病服的病人和白大褂的医生。
那些病人的脸,好像都长一个样子。
空洞无神的眼,惨白如纸脸,头发丝都绝望地下垂。
他们会忽然大哭大笑,挠着墙说那是他的早餐,更多的人是麻木的,冷漠的,如同一个人类发明的仿真机器人。
徐霖声看不出真假,一如她躲在病房时,偷听到妈妈说的话。
“医生,你告诉我,我的女儿还能不能像一个正常人生活?”
“当然可以,徐小姐只是有一点小毛病而已。”
“可是她杀人了!还把那个人塞进了玩具熊里!我的女儿绝对不是这样,她善良安静,落落大方。医生,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要把我的女儿弄回来。”
她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她的女儿就是一个精神变态呢?
徐霖声沉默了一会儿,很恶劣地笑出声,拿起桌上的花瓶,狠狠砸了过去。
全身镜四分五裂。
飞溅的碎片甚至划伤了她的脸庞,她全然不在意,畅快地大笑起来。
这样才对,这样才是她,她再也不要戴着面具生活,再也不要讨别人的欢心而委屈自己。
她要为所欲为,她要肆无忌惮。
门外听到动静的乔琪连忙跑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玻璃碎片撒了一地,女孩穿着优雅得体,毫无形象地趴在梳妆台,纤细的手拿起一支口红,对着嘴唇涂了一圈又一圈。
徐霖声听见乔琪的脚步声,回过头看着她,红唇像是刚吃了小孩一样鲜艳诡异。
她笑着摆摆口红,“琪琪,你要不要也涂一点。”
就像一个瘾君子问,要不要也吸一口。
乔琪静静地看着,没有回答。
徐霖声见她不搭理自己,撅撅嘴,继续摆弄台上的化妆品。
乔琪想。
为了徐霖声的身体着想,还是要继续给她请医生,没人看管的话,她有一天发疯把自己杀了怎么办。
到了约定的时间,徐霖声收拾打扮完毕,刚下楼,就隐约看到客厅坐着两个人,一个背影有点像她哥。
徐霖声慢步到吧台,随手拿了个高脚杯倒红酒,耳朵时刻听着他们的动静。
徐霖默:“宴会大概是下星期举办,你们那边都安排好了?”
“差不多。”
男人面容俊朗,眉眼精致,同少年时期相比,轮廓更加分明,冷冽的气息如同周身覆盖陈年积雪。
“你真要在宴会上大开杀戒吗?”
徐霖默耸肩,“如果他们不来找我麻烦,我当然不会动手。”
男人轻笑,如春水消融般温暖,“那你动手吧,偌大的家业,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所以才让你来看这场大戏嘛。”
徐霖默朝徐霖声招手,“声声,过来。”
徐霖声慢吞吞地过来,怯生生地看向应越。
应越低头了,他不想看见徐霖声。
徐霖默:“你低着头做什么,我妹妹很难看?”
徐霖声抓着徐霖默的衣角,像是真以为自己难看招人不待见。
应越:“非礼勿视,徐家大小姐不是我能看的。”
他身上流露的敌意很淡,徐霖声敢打赌,她的傻哥哥一点都没感受到,但是她了解应越。
应越讨厌她。
这个认知让徐霖声心中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