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禾白天回到了茶楼上班,她必须为将来做好打算,尽可能多地赚钱。
虽然把陈祈年送走了,但实际并没有减轻什么负担,两个尚且年幼的妹妹开支消耗就是笔不小的数目,至于她自己,下半年继续上学也还在目前的规划之内。
她擦干净一方桌子,端着笼屉碗碟走进后厨,将残羹剩饭倒进泔水桶里,又把碗碟放进水槽,拧开水龙头浸泡。
她做事勤快手脚麻利,刚戴上手套准备洗刷满满一水槽的脏盆脏碗,靓仔南就凑过来说:“你把人家送走啦?”
荔湾有什么风声都传得很快,况且也已经一个星期过去了,不知道才稀奇。纪禾淡淡嗯了声。
靓仔南又说:“送给了三洲田的包子荣?”
的确是个卖包子的,名字里也有个荣。当初她和马飞飞一起物色对象家庭时,感觉就只有这个最合适——
夫妻俩四十上下,不算老,开包子店做生意,虽称不上富裕,但绝对不是像她们自己那样的贫困户,养大一个陈祈年完全绰绰有余。
经济条件满足,人的话看面相很和蔼,相比起其他家庭也显得十分有诚意。他们是第一个主动上门来请求这件事的。
当天陈祈年不在家,包子荣提了一篮子瓜果蜜饯,说他们夫妇俩一直都很想要个孩子,却苦于双方都没有生育能力。
又说陈祈年是如何如何的乖巧懂事引人怜爱,盛名一度远扬到了十几公里开外的三洲田。陈祈年就是三洲田家喻户晓炙手可热的小童星,就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瓷娃娃。
最后甚至立下毒誓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只要把陈祈年给他们养,那他们夫妇俩一定会好好善待陈祈年,只剩最后一碗饭会给他吃,只剩最后一件衣服会给他穿,想要什么给什么。还会教他诗书礼法,传他道纲常德,育他长大成栋梁之才为国争光。
…诸如此类。
一通荡气回肠感人至深的肺腑之言听得马飞飞潸然泪下,当即要拍板表示同意,却被镇定的纪禾给拦住了。
她觉得挑选领养家庭这种事需得好好斟酌,于是她很有礼貌地请包子荣先回去等消息,各种礼品也一一退回。
没别的,双胞胎嘴馋,吃过了这等山珍海味,日后怕是要纠缠不休。
想要领养孩子的不止他们一家,有的是家里没男丁,准备挑个小童养夫当赘婿,有的则纯粹是想弄个低价劳动力,替他们担水擦鞋。
一轮筛选下来,纪禾越看越糟心,这才把目光重新投注到包子荣夫妇身上。
她知道包子荣会看中陈祈年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他年龄合适,既没小到尚在襁褓需要投喂,会夜夜啼哭扰人清梦,也没大到令夫妇俩丧失养育小孩的乐趣。
纪禾觉得自己的选择还是非常正确的,对得起陈祈年,哪怕日后陈祈年问起,她也无愧于心。
可接下来靓仔南的一番话却把她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靓仔南表情复杂地说:“真送给包子荣啦…唉你没听说过啊,包子荣领养过两个小孩啦,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结果你猜怎么着?失踪,到现在都还没找着呢。”
靓仔南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合理怀疑是被包子荣给做成人肉叉烧包了。”
纪禾:“……”
纪禾:“是真是假?领养过两个小孩。”
靓仔南:“不信你去三洲田打听一下咯。”
纪禾:“还失踪?”
靓仔南:“这个得找警察啦。”
有食客伸出手喊“唔该”,靓仔南忙不迭跑出去,留纪禾停在原地,对着满池的脏碗满脸忧虑。
傍晚纪禾找到马飞飞,两人在路边摊点了碗牛杂粉,马飞飞背朝着沿海一片金雾似的晚霞大快朵颐,都顾不上擦汗,纪禾拿筷子搅着粉条问:“包子荣领养过两个小孩的事情你知道?”
马飞飞狂风卷残云的动作停顿了下。
纪禾皱起眉:“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马飞飞抬起头来,徒手擦了把汗,哂笑道:“你也没问我啊。”
纪禾:“……”
马飞飞当然知道那些个恐怖传言,说什么包子荣专门抓六七岁的小孩子洗干净剁成馅儿做肉包子,包子荣的包子店生意之所以那么好,就是因为这道特殊的肉质,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流连忘返。
传言归传言,没有任何实际考据。马飞飞安慰她说:“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都讲大话,人家警察不还说可能是被流窜本地的人贩子集团给拐走的嘛…领养过两个,说明人家是真中意小孩啊。”
纪禾:“关键他上门的时候怎么不主动坦白呢?”
马飞飞:“怕你不放心呗,这不就跟求婚的时候要人家主动坦白交往过多少个女仔一样的嘛。”
纪禾失语片刻,马飞飞又说:“又不是什么天南地北,三洲田过去也就俩小时的事。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他这把人领过去还敢乱来啊。别瞎想啦,你自己条命苦过苦麦,还顾他嗟?”
纪禾也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多想,没凭没据的完全是无稽之谈。
但其实她自己也不过14岁,再如何聪慧早熟,有些东西也还是处于少年人的境界里。
特别当她越打听包子荣这户人家、越深入了解失踪案件的详情,人肉叉烧包的事情就越发盘踞在脑海里挥之不散。
导致她一连两天心神不宁,每每入夜躺上床,一幅画面就自动浮现——
小小的陈祈年一声不吭地趴在凳子上,陈永财揎拳捋袖,挥舞着条皮带往死里抽打。
随后画面又变幻成陈祈年被五花大绑地绑在石柱上,面前摆着口热浪腾腾的油锅,陈祈年就像落入妖魔鬼怪之手的唐僧肉,蝎子精剥光他了衣服,一举把他丢进油锅,高温像镪水一样腐蚀得陈祈年头发脱落皮肤溃烂,露出半张颚骨和森森白牙…
纪禾从梦中惊醒,抹了把冷汗。
陈宝妮和陈安妮躺在身旁睡得四仰八叉,她把陈宝妮翻了过来,避免这小妮子睡成塌鼻子和扁平头,然后纪禾坐在床畔思考起来。
很快,她决定先去侦察一下,看看陈祈年过得怎么样。过得好的话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