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舶之上,少年双手挥舞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后像锈钝住了一样,颓然耷拉下去,连同他面上笑容。
查理苏眼睫垂了垂,跳上栈桥,一阵风似的飞奔到她面前,再一次捧起她的脸,红着眼睛请求:“跟我走。”
纪禾缓慢却坚定地摇摇头:“我不能就这样丢下她们不管。”
从家到码头这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她走得是那样的艰难,脑海里就像半生的回放,争先恐后地涌现出一些酸甜苦辣的片段。
陈宝妮和陈安妮哇哇大哭的样子,拳脚相向互殴的样子,笑得鼓起一串大大的鼻涕泡的样子,赖床时糯声糯气喊她姐姐的样子。还有陈祈年仰着脑袋呜呜地哭,求她别不要他,暗夜时分小巷子里举着把菜刀凶得像条野狗,天真又信誓旦旦地对她说,姐,我会保护你的。
那么多那么多。
纪禾自诩自己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可是,可是...
她做不到,她就是做不到。
查理苏问:“为什么?”
纪禾扯起抹苦笑:“良心?”
查理苏也笑,缓缓地点了下头。
良心…嗯,良心是个好东西,但往往也是它让人作茧自缚。
他不再问了。
查理苏的目光从她的眉眼落到她的唇瓣,静静的绵长的
。他抹去她眼角的薄泪,轻声道:“永远光明快乐。”
她很用力地点头。
查理苏从未如此浓墨重彩地吻了上去。
纪禾一路倒退,背脊抵上海滩边的棕榈树,凹凸的树皮有些硌人。但她感受不到,她搂住他脖颈,抛开一切沉浸在热烈当中,就像那个星星坠落的夜晚,就像在居住着精灵和巨人的奇幻国度。
查理苏抱她很紧,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动摇离开的决心。
时间仿佛又长又短,长到天荒地老,短到转瞬即逝,吻里湿润着泪的苦涩,也仍不停歇。直到船笛声次第响起,像末日的号角催促着远赴战场的士兵,查理苏松开她,柔声说:“再见,荔湾的小鱼。”
纪禾笑里含着隐隐的泪光:“再见,大骗子。”
查理苏转身离去,他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纪禾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知为什么视野总是模糊一片,像下雨天的车窗,她抬起手背胡乱抹了几下,查理苏登船了,缆绳解开,船舶荡开水漪,他突然高声大喊:“江宴行!”
“我的名字!”
纪禾笑了。
我会记住的,她在心里说——
江宴行。
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