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李弘正出了庄府,坐上马车一路向北而行。他斥责马车赶的路程慢,扯来缰绳,刚跑了十几米,在街上就差点撞倒了一位孩童。
恰逢左平桢和李祁走在路上观赏街景,见马车飞驰,将要撞倒小儿,左平桢一个快步流星,拉住马车,镇定自若。李祁看热闹似的,展扇,叫好。
李弘正下马,双膝发软,几乎要半跪在左平桢面前,这两人他正好在皇宫里的使臣中见上一面,认得是谁。
一个是北境的四皇子,一个是鹿陀的太子。
李弘正腰弯到地上,“见过两位殿下,下官眼拙,差点伤到四皇子,望乞恕罪。”
左平桢安抚好小儿,送他到母亲那里,转身,道:“不妨事,这位大人,何事这么着急?”
李祁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李弘正,李大人吧?”
李弘正如实说道:“是,下官正是李弘正。方从庄统领府上出来,一时赶路,忘了顾全四周,是下官之罪。”
三人简单寒暄。言多必失,李弘正心里掂量着不可久待,寒暄后借口离开,上马继续赶路。
李祁望着李弘正离去的背影突然笑了出来。
左平桢被打断思忖,问道:“李兄何故发笑?”
“这位大人口中的庄统领,可是一位奇女子。”李祁颇为赞赏,可又皱紧眉头,“战场杀敌,征战四方,戎装一身,就是你们北境的男儿,和我们鹿陀的将士也没有几个能及得过她。虽然来京安多次,没有见过她的尊容,倒也知晓些,说她生得高大魁梧、粗犷无比,比汉子还汉子,兴许刚刚那位大人就是被她吓着,才这般惊吓奔走。”
李祁见左平桢沉思着,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了他,一想,堂堂北境最受宠的四皇子也不会这么胆小,便继续说:“前几日见到庄统军,给了他一张画像。左兄,你也知道,生在帝王家,半点不由命。父皇再三叮嘱,要我与那女统领结成连理,驳不了他的面,也只好另辟蹊径,就是,委屈左兄了。”
“那张画像是左兄的,明日,你替我去相亲如何?”
左平桢没听清后半段,心里就咯噔一声,缓缓问道:“是哪个庄统领?”
“还能是哪个,庄泰的妹妹,京安唯一的女统领——庄秦欢。”
平桢心里的答案得到了印证,此刻耳边仿佛有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赶来。
“小骗子,你不仅骗大寨主,还偷我们的东西。我要去告诉大寨主,让他把你扔到狼群里。”
十五岁的左平桢结结巴巴反驳:“我我…我没有偷。女土匪,是你,是你栽赃嫁祸我的。”
他叫她女土匪,她叫他小骗子。
七年前的一次意外,让平桢落入安之人的手中。从此被一个叫庄秦欢的女土匪掌锢。
每说些话,惹她不开心,就被她打上几鞭子。一次他被打急了,什么也顾不上,直接扑倒她,在她的肩上就是一顿乱咬。
两个人的衣服上都沾了血,一时之间,分不清血是谁的。
回到使臣馆已是戌时,左平桢简单吃了些饭食,心中烦闷,没有胃口。有人送来一封书信,馆内人员流动多,鱼龙混杂,他换了身玄服,不带一个小厮,出了使臣馆。宜州夜景煞是好看,他也没心情赏上一赏。走了两条大道,拐了五六个小巷,到了一个偏门,开门的是一个清瘦男子。他来的这里是樊楼的后院。
男子名叫长寻,是左平桢的亲随。
两人进了一间红纱影绰的房间,屋内飘着一股子香粉气。长寻正要开口,门外骚动一片,左平桢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嘴边。他站在半掩的虚门前,往外看去,只见庄秦欢脚下踩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男人缩成了乌龟似的,身子颤抖的厉害。
“你把银子藏哪了?!快说,我可没有刚才那个大娘有耐心,偷了我的银子,可是要掉脑袋的——”
秦欢右边,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也哭诉着银子被秦欢脚下的男人偷去全数花完,又叹自己身世可怜,秦欢不耐烦,把仅剩的三两银子扔到了她面前,这才止住了喧闹。
男人偷了正在樊楼吃饭的秦欢的银子,被她一把揪住衣服。方才她甩出了一把短刃,刺瞎了男人同伙的眼睛。男人见她如此心狠,出手决绝,吓得胡乱一指,“在在、在在那间房里,银子都在、在上面、的房间里,姑奶奶饶命,饶命啊。”
银子早就被另一个同伙转移走了,这男人语无伦次,只想赶快脱身。随手一指的房间,碰巧是左平桢在的那间。
庄秦欢斩了男人一个手掌,刀起刀落,鲜血淋漓,令人咋舌,而这一切都被平桢看在眼里。
长寻知道秦欢是何人,被她发现左平桢在这,免不了做好一番解释,从手边桌子上挑起一条三指宽青绫,赶忙缚在平桢双眼上。秦欢已经到了门口,来不及了。
“四殿下,且先忍耐一些。”
说完,长寻推着平桢坐在床上,一个轻盈越窗,站在仅够一脚宽的屋外,下方就是池塘,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
庄秦欢一脚踹开门,见层层红纱之内隐约一男子坐的板正,斥问:“是你藏了本姑娘的银子?”瞧见平桢敷着双目,又低语:“难不成,他是个瞎子?”那红纱将两人相隔,夜色又逐渐浓烈,实在是看不清对面人的长相。从进门起,她对丢失银子的事情已经忘记了大半,只觉得纱内的人很熟悉,熟悉到吸引着她的脚步不得不一步一步靠近挪动,可手刚碰到纱帐,她就莫名的有些胆怯。
左平桢双目上的青绫并不厚重,模模糊糊地看着秦欢僵硬在红纱外。他双手攥拳,只要秦欢再近前一步,只要她撩开红纱,他一定会像当初一样扑倒她,在她的肩上狠狠咬上一口,当作七年前他被安之人视为叛徒的惩罚。
秦欢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掀开纱帐,只是缓缓道:“兄台方才可听见楼下的声音?”
左平桢低沉着嗓音答:“听见了。”
须臾,秦欢小心翼翼问:“是你吗?”
未等左平桢回答,秦欢紧接着又道:“兄台双目似乎有眼疾,断不会做贼,是有人撒了谎。我是糊涂了,竟然会轻易相信那个人话,上来打扰了兄台的清净。世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