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轩璃又一次扑哧笑出声,墨夕没好气地低下头去。这时她想到:“不对呀陈姑娘,若真有人闯入这里,我们当回去禀告教主才是啊。”
“不行。”陈轩璃很果断。见墨夕怀疑,她说:“我是说,那也没证据。”
“可是……”
犹豫之时,陈轩璃又走远了,墨夕咬咬牙,不得不跟上。
回头一看,朦胧的雾气已湮没了入口,恍若非常悠远。
不久,两人又遇到一处结界解开地,停了一会儿;又走一段路,遇到了第三个。后面的小径还十分幽深,越往里灵气越稀薄,不好御剑。墨夕越发担忧,却见陈轩璃东张西望,满是游荡的兴致。她不似往日那样娇弱病态,虽说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武人,但比起她同胞弟弟,走路的步伐还是要稳重矫健不少。不过那气色还是老样子,一样的苍白。
墨夕不禁想问她修炼的事,忽又冒出了另一段记忆:“对了陈姑娘,你昨晚来过我们住处吗?”
“没有。”她漫不经心,忽然指着前方,“到了。”
微弱火光的映衬下,远处逐渐出现幽暗舞动的光点,正慢慢向她们靠近。
“是这个虫子!”墨夕不禁也打开了好奇心,注意力回来。“它们叫蜉蝣大仙?”
“对。”
上次引墨夕来的只有一只,这次有一群,远远看去一片光点,静寂无声却又浩浩荡荡。这些光点在空中摆成一行字:
来者何人?
“陈轩璃、墨夕,曾受蜉蝣大仙指引来此。”陈轩璃率先答道。
光点变换形状,又成一行字:
此行二人?
“是。”
光点暂停了一会儿,再变:
墨夕可为严雳之徒?
陈轩璃看着墨夕,墨夕拱手道:“是。”
又成一行字:
欢迎二位,请往前来,裴某在尽头等候。
“裴某?”
陈轩璃压下墨夕的手,分明比她兴奋:“看来是有意思的事,走,去瞧瞧。”
二人继续向前,前方一路无阻,不一会儿就到了尽头。
尽头一片灯火通明,与通道的交接处,顶上挂着一只雕花笼,里头有一只黄嘴赤眼的黑鸟,一直机械而又兴奋地重复着一句话:“混蛋,放老子出去!”看到她们俩后,更加躁动地在笼中乱扑腾:“有人来啦!来放老子出去呀!”
墨夕先是惊讶,然后更加惊讶。
这里的布置颇为眼熟。她看到一个个五花八门的伏妖笼,有的在地上有的在天上,不禁脱口而出:“这跟虎口崖一样吗?”
一堆笼中传来凌乱的笑声。一个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声音说道:“孩子,你来看看我们。”
透过刺眼的光幕,一张张人脸映入眼帘。他们有的姿态狼狈,浑身血肉模糊;有的衣冠楚楚,盘坐着仍具风度。
里面不是妖魔,他们都是人。
“这个地方没有名字,不知谁喊作‘破林子’,跟虎口崖也没什么差别。”
一个满头脏发的老人突然扑到笼边,双手抓着杆子,眼珠子射出令人发怵的光:“来放人吗?你们是谁?”
一个女人冷笑道:“做梦吧你,两个望天教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放我们?”
陈轩璃催墨夕跟着蜉蝣大仙继续往前走,没有理这两个人。墨夕问:“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儿?”
“我不认识。只听霂姐姐少许说起过,这里专门关押祸害过修士界的贼子,或是教中练功走火入魔的人,她以前跟着沈叔叔进来过,说那些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大肆破坏胡乱伤人。”陈轩璃显然不以为然,“现在亲眼见了,他们也没什么嘛。”
墨夕感觉很不舒服:“你已看过了,我们回去吧。”
“还没看完。”
“……”
她们继续往前走,前面有不少弯弯绕绕的路,逐渐看不见任何伏妖笼。终于,已到了尽头的尽头。
那里有一扇极窄的月门,里面飘出一股恶臭。
两人捂住鼻子。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群飞虫,这才是蜉蝣大仙的真身。蜉蝣大仙忽然降低,整齐地停在地上。接着两人感到脚下一空,不知何时下面出现了地洞,她们失足掉了下去。而半空,蜉蝣大仙再次接住了她们,缓缓落地。
“隆隆”声过后,顶上的洞门被关闭。
墨夕慌了,想御剑而上。这时,有人说话了:“你们好。”
“谁?”
循声一看,二人霎时喉头一阵恶心,蹲在地上干呕。
面前有一个池子,石灰般的稠水沸腾似的咕咕冒泡,一阵阵地散发出与上面同样的恶臭。
池子上方吊着一个和外面一样的伏妖笼,只是半个笼子浸在池水里。
笼子的上半部分横躺着一个人,它的头伸出笼子卡在铁栏上,脚在对面亦如是,身体下面没有支撑,整个人就像根弯曲的棒子横叉在笼子里。
这人浑身缠着破布,露出的皮肤又黑又皱。它听到陈轩璃和墨夕进来后,生硬地转动头。
一眼看到的,是烂成洞的一只眼,另一只艰难地撑着眼皮;下面的鼻子则是一团肉;再下面,一个口子张开,露出破碎的黑斑牙。
这张满是腐烂伤口的脸,看得两人又一阵胃里翻涌。
“吐了,这就是见面礼?”声音沙哑,传到耳朵里却又尖锐。
墨夕拉住陈轩璃。两人靠得近了一些,不安地看着四周。
“陈轩璃,上次你在破林子外面,半路就折返了,是不是因为害怕,所以叫了个同伴来?”
那人咧开嘴想笑,却拉扯到了旁边受伤的皮肉,疼得嘶叫起来。
两人捂上耳朵,本能地侧过身。
嘶叫声好一阵才平息。那人时不时叫唤着,手攀铁杆子,换了个姿势,把腿钩在上方,上半身倒挂着,一摇一晃;像麻线一样的灰白发垂荡着,大半浸在池子里。它身上的破布垂下,露出了它的身躯。
这好像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