澪命令它趴好不许动,扫地机器人擦去它带来的口水,空气净化器也在运作,她还不满意,打算喷一喷消毒水又怕把它毒死,只好作罢。
事情的原委要追溯至杉本案。
小野英士和泉家人提出要将山本杉树执行死刑的主张被检查总长所采纳,法院对山本杉树的裁决令状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一枚带有伤痕的指纹,很快下来了,野座源介的公诉以被告人死亡截停后,负责刑事案件的高等检察厅检事长秋间渡还没有得到片刻喘息。
他是个敬业的人,是个遭人恨的加班狂魔,认为日本死刑执行方式不够人道的秋间渡接手后——通常是绞刑,执行时由三位执行人按下三个不同开关,每个人都不知道哪个开关才是送罪犯上路的那一个,这减轻了死刑执行人员的负罪感,即刻奔赴大阪对山本杉树的生平进行调查。
在警部渴求的眼神下,她为难的蹲在它面前伸手揉了揉它的狗头,抱着膝盖质问:“你叔叔多久没给你洗澡了?”
它歪着脑袋听不懂。
她嗅了嗅它身上的肥皂味,和秋间渡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她可以想象他俩共用一块肥皂又洗皮肤又洗头发的场景,看了眼时间:“我现在带你去洗澡,你最好乖一点,不然我真的会把你送去寄养。”
赶到最近一家宠物店时店员正要关门,秋间澪拽着狗绳合十双手阻止他,态度称不上诚恳,拖腔拉掉的恳求:“拜托了,我加钱。”
等待的空闲时间里她看完了一部纪录片,鼻端有潮湿的混杂着枯草梗的泥土味,她摘下耳机,听到了雨声。
她背着手,审视着折叠桌上皮毛光滑的大狗。秋间渡把它照顾的很好,在老年时期没有遇到任何受苦的病症,年青时罹患的病症也没有复发的迹象。它现在蹲下来能够到她的膝盖,体重快赶上甚至有可能已经超过了她,一想到它是不负责任的秋间渡留下来的烂摊子,她顿时觉得它黑珍珠一样的湿润眼眸无比可怜。
但她没有怜爱它,向店员讯问能不能把它寄养在这儿,对方的拒绝没有打消她丢掉这个拖油瓶的念头,只是暂时搁置了而已。
她抱起用雨衣包住的警部,感受到了天塌下来的重量。悬在半空中的德国牧羊犬蹬着后腿,想要重新找回踏实感,她呵斥它,从宠物店到停车位只有短短的二十米,但她却以为自己冲刺了两个五十米,声音走了形:“别动。”
它立刻停止了挣扎。
该死的秋间渡!
她明天就要把它送走!
还没到第二天,在睡梦中她知道自己的胳膊和后背正逐渐酸胀,不出意外,用不了几个小时她就会出现拉伤后遗症。
珍贵的周末夜晚,一阵犬吠搅扰了她的好梦,她拽过被子蒙住脑袋,往被窝里缩着,吠声还在继续,她翻了个身,紧闭双眼。五分钟过去了,警部还没消停,反而是邻居的窗口亮起了灯,似乎有来找她投诉的征兆,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蓬头垢面的冲到楼梯口,指着端坐在客厅角落里的警部,用多年的修养平复下胸腔里积蓄的怒火,假如它是人,她就不必责问接下来这个蠢问题:“你想干什么?”
它邀功似的摇着尾巴。
困顿没有让她及时反应,眨巴着眼呆滞了许久,她一拍脑门,她都快忘了,它曾经是只警犬。
秋间澪疑惑的飘到它跟前,注意到木地板上一个变形了的黑色小圆点正摆在它面前。她抚摸着它的脑袋,蹲下身用纸巾捏着检查,电路已经被咬断了,露着细细的头发丝般的铜线,是枚窃听器。
谁的杰作?
她抱住警部的脖子,奖励给它一块狗饼干,坚硬的毛扎着她的皮肤,身上的沐浴露味是她今天破费的证明。
琴酒还是贝尔摩德?
安室透还是赤井秀一?
她率先排除了前两位,如果是琴酒或者贝尔摩德,那她和赤井秀一之间的对话够她被他们暗杀一百次。
至于安室透,他看起来从很早开始就和冲矢昴不对付——比如在波土禄道自杀案当中,而昨天他的表情仿佛不知道她一夜情的对象跟他针锋相对的对象是同一个。
这个角落是赤井秀一热衷的角落,它可以鸟瞰整个一层的全貌,她回想起野座士一郎闯入秋间家的那天,赤井秀一像电影里登场时有背景音乐的英雄一般突然出现,他的到来毫无理由,没有征兆。
他在野座士一郎手里救了她三次。
真的是巧合吗?
她脑海里浮现出几个月前就有过的疑惑。
这种监视持续了多久?
一个月?
两个月?
还是更久?
她理解他的动机,不意味着她能原谅他或者不愤怒。
动物对未知危险的敏感的天性让警部大气不敢喘,老老实实匍匐在她的脚边,在她拿起钥匙夺门而出后发出内疚的幽咽。
浴室里稀里哗啦的淋浴刚停。赤井秀一听见门铃在不疾不徐的响着,他拧死水阀,现在是凌晨两点,街道寂静的只能听见风声和雨声,猫都感到了困倦。
在监控里看到了被一道密码锁拒之门外的秋间澪,他一手擦头发一手提着裤子,揣测着她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工藤家的目的。
门裂开道口子,秋间澪从门缝里挤进来,一盏夜灯亮着微弱的鹅黄色的光,照亮狭窄的沙发一角。她在黑暗中找到了正散发着热腾腾的水汽的赤井秀一。
他借着月光往吧台走,问她要茶还是饮料,亮给她一片满是伤疤的后背,后脑勺就算没长眼也八九不离十,头也没回。
秋间澪可没法像身经百战的FBI先生一样冷静,她踏碎地板上的积水,追上去,伸手揪住他的头发,凶狠的拉低了他的脑袋,发梢上滴滴答答淌着水,打湿了她的衣裳。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捏住窃听器的残骸放到他瞳孔中——上面还留着犬类的咬痕和将碎未碎的裂缝,声音清润,不温不火:“你认识吧。”
比起后脑勺上的头发被紧紧揪住的痛,他更真切的感受到的是她纤细冰冷的指尖扣住脑袋的温度。赤井秀一低头凝望着面前冷冰冰的脸,了然又无奈的垂下眼睫。
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