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固第一次见到女帝,原来这就是女帝,女帝原来是这样的。 李固不敢抬头,颤巍巍小心地将孩子递出去,发觉孩子还被衣服盖着,伸了手又忙缩回来了,磕磕绊绊请罪,“奴婢是怕晒到小殿下……” 心里巨大的畏惧和恐慌,让她软跪在地上,李固声音发抖,匍在地上,“陛下饶命……” 哪怕只被抱过一次,贺酒也能记得仙女妈妈的气息,她被换进了一个带着淡淡香气的怀抱里,等遮着脑袋的衣衫被掖下去一些,看见逆光中妈妈的容颜,确认是妈妈,她没控制住发出了一点带着哭腔的气音,吹出了一个好大的鼻涕泡。 她听见仙女妈妈说,“给他擦一下。” 身体仿佛这时才有了知觉,电流从脚底开始往上窜,岩浆一样的红浪卷过头顶,不用看贺酒都知道自己的脸红透了,尤其李阿姨不知道怎么了,手抖得很厉害,半天才手忙脚乱的拿帕子给她擦鼻涕。 鼻涕泡,头发黏在脑门上,她的襁褓被汗湿透了,她竟然以这样一幅尊容出现在了妈妈面前。 却一直被抱着上了马车。 温暖的掌心贴着她的后背,似乎有某种浩瀚广袤又安稳柔和的气息,衣衫上汗湿被烘干,头发也干爽了起来。 是仙女妈妈给她烘干的! 呜呜,呜呜呜。 贺酒身体一动不动,在心里滚来滚去,灵魂像是趴在上,心里的小人一边翻滚一边抱着哭嚎,原来这就是的味道!甜又快乐! 一盏君山银针,温度刚刚好,待陛下饮罢,马车才慢慢动起来,山蓝笑眯眯接过茶盏,他自陛下入主京城起就是陛下的内侍官了,却也很少看见陛下抱孩子,今日大约是不想听太常寺正卿劝诫,孩子哭倒也停下来了。 毕竟薛大人可不是一般的能唠叨,陛下平时见了他,偶尔也用上轻功,一闪眼便不见了。 现在两个小婴儿排排躺在陛下腿上,这样睡不算太舒服,但许是血脉牵绊,刚才哇哇哭的小八殿下不哭了,小短手划来划去,欢快地咿咿呀呀。 小七殿下则似乎有些内秀,一双圆丢丢的眼睛清澈汪亮,就那样看着陛下,亮汪汪的眼睛闪着光一动不动,只不过若是陛下眸光扫过,哪怕不是看他,他也会迅速挪开,或者紧紧闭上,像是在假装睡觉一样,只不过红噗噗的小脸露馅了。 是紧张和害羞了吗? 两个可爱的小宝宝。 山蓝笑眯眯道,“少府司请示,小殿下们的宫所如何分配。五座宫殿内里布置都是一样的,不过位置有些不同,匾额就都还没有挂上。” 宫殿都是提前建好,布置好的,只不过中正楼附近就只有那么一点土地,想围着建是不可能的。 有些宫殿就显得偏远了。 贺麒麟正用炭笔在绢帛上勾勒着,“让他们抓阄罢。” 又抓阄。 山蓝哭笑不得,知道陛下鲜少在这些事上费心,又扫到陛下正勾画的东西,也就不再劝了,领命去传旨。 “报——” 马车外传来骚乱,似乎是城门口的地方,信兵的声音带着惊恐和急切。 并没有到御驾跟前,只不过文武官员的队列里起了压抑的哗然,旋即是兵马调动的声音。 扫过一眼,大致是出动了将近三百名执金吾卫。 山蓝变了脸色,执金吾卫管上京城城防治安,平时配合大理寺捉拿凶杀恶犯,也不过三五十人,现在一下出动了三百人。 车帘掀开,陛下自马车里出来了,立在御辇上,神情平静地看着远处。 长安城东南角上方,群鸟盘飞。 山蓝知道陛下很累了,忙笑着劝道,“许是什么小毛贼成了气候,许昌大人已经带兵过去了。” “砰——” “砰——” 一种极短而脆的响声,是从未听过的,贺麒麟提气拔身,飞掠而去。 禁军统领元呺,金麟卫统领林凤,立刻点兵跟上。 “那是什么声音,听着像是从东南面传来的,是打雷么?” “会不会是有武徒越狱。” “虽说文武官员都出来接驾了,但城里的监管巡查可没松懈,东西南北四门盘查得还更严密,怎么会有人找死选在这一天。” “武徒再高的武功,也弄不出这种动静吧?” “听着叫人心惊。” “砰——” 这次又近了一些。 一些官员立时让家丁套了马,往城里去了。 贺酒在马车里听到了声音,急得几乎要团团转,那声音像是那种古代火铳点燃后发出的动静! 她在图书馆的资料库里听过!虽然因为离得远有些失真,但确实很像! 可这里怎么会有火铳,这一路来她醒着的时候,常常看外面的景色,能从住房上看出砌筑工艺,从衣服上能看出纺织工艺,从农具以及护卫的刀剑上能看出锻造工艺。 种种迹象都表明,妈妈的朝代刚迈进铁器时代不久,从锻造工艺上就不太可能出现火铳。 火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妈妈离开了,肯定是往声音出现的方向去了。 可仙女妈妈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在这里怎么样抵挡火铳的射击,依靠这里的医术,如果被打中,很难避免感染。 “啊啊啊——” 贺酒急出了一声汗,去抓炭笔,只是还没抓到,就被山蓝叔叔拿走了,叔叔把她抱起来,不住安慰,“陛下有事要忙,小七乖,不玩炭条哈。” 他甚至拿了一个软木做的棍子喂给她,外头的官员喧哗一阵,又趋于平静了,马车缓慢地前行。 看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