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渊结界破了!”
“魔尊呢?魔尊栖凤跑了吗?!”
“跑了!不见了!”
……
柒祭酒头昏欲裂,几绺额发挡在眼前。她强撑着抬点头,许久未见的天光几近刺穿她双眼。
身后无数人声嘶吼,刀剑擦碰。她嗅到浓厚的血腥味,下一刻就警觉,有人正背着她,快步朝前奔走。
这人虽身穿玄衣,却难掩其身负重伤。柒祭酒不经意触上他肩头,便指尖见凉,血淋淋一片。
他腿也像带伤,步履踉跄。
柒祭酒欲图开口,喉腔却是疼得她说不出半句话,只能任由这人将自己带到不知何处去。
就要再一次昏睡过去时,这人倏尔停下脚步,震得她猛然清醒过来。
他缓慢俯身,轻手扶住柒祭酒的腰肢,将她放下,自己也像用尽浑身解数,翻过身就靠倒在大石块前,粗喘几口气。
柒祭酒偏头,要看清楚来者是个什么人。
对方似乎察觉到她沉视的目光,若寒溪冷池般清透淡蓝的双眸,毫无波澜地回望向她。
这双眸子,放在这沾满尘灰的面庞上,突兀得紧。
仅是对视一刹,柒祭酒心头便狠地颤栗。
师……师尊?!
为何是他?柒祭酒目光不离他,面上不露半点破绽,心绪却早已乱作一团。
是他将自己推下离人渊,让她在那凶煞厉鬼都被折磨地魄散魂飞的地方,苟延残喘十六万年。
“你……咳咳!”
“别说话。”梅映雪沙哑的声音对她道。
柒祭酒唇齿间溢出血痕,还是垂下头去,嗤笑地“切”了一声。
救她回来做什么?后悔了吗?
余光中,梅映雪往袖中取一药丹,摊手在她脚边。
“疗伤的,吃了你就走吧。”他声色依旧干涩,仿佛比柒祭酒伤得还要重。
“……”
柒祭酒转眸,在他摊开的、沾满血泥的手前,噤声许久。最后还是接过药丸,放入口中,吞下。
罢了,信他。
好在药丹起了作用,柒祭酒浑身的疼痛有所减轻。唯独肉眼可见的伤痕,一道未少。
这里不知是哪处山洞,昏暗阴凉,野草纵地。枝叶含蕴的珠水坠地,她听得一清二楚。
柒祭酒顾不上满地泥泞,掌心撑地爬起身。
梅映雪在一旁,没有动弹,看着是睡过去了。柒祭酒眸光流转,停他身上。
九重天鹤政上神,一袭烟灰长袍,裘衣披身。世人谈说云云,似红尘落雪,雅世不羁,恍若尘世仙。
如今怎会,如此狼狈模样?
柒祭酒攥拳,触到伤处即刻松开,还是甩回身,不顾他走出洞口。
漫天五色祥云叠涌,落脚处朦烟氤氲。柒祭酒感如脚心扎刃,却仍是愈走愈快,怕耽搁时辰,药效过去,又苦不堪言。
离人渊是仙界囚押重罪之地,说如此,到头活口就她一人。且不说她法力全无,修为尽废。
此等仙气翻涌之灵地,她根本无法调养魔气,反倒极易反噬身亡。
苟活仙界,只得修习仙法。
柒祭酒深知好死不如赖活着,如今她逞强无用。没了法力,她甚至回不去魔界,何谈重袭尊位。
她自诩可笑,那日势在必得的一战,竟让自己落得个如此悲戚的下场。
而梅映雪,她从来毕恭毕敬的师尊,从未有所戒备过的人,亲手将她推下渊池。
柒祭酒衣衫褴褛残破,不成模样,活像个街头乞丐。途经无数石路,才慢慢见着人气。
怕是早已过了药丹起作用的时间,她又是抽筋扒皮,下油锅般的浑身疼痛。她死死屏住口气,咬牙往前。
撞到过路人,她根本道不出一句歉。
虽才走不长一段路,途上仙官看客的讥言谤语,看戏回望,却是数不胜数。
柒祭酒全然不在乎。当初她一身金银朝服时,可不见这些人胆大戏她。
直到是撑无可撑,柒祭酒眼前浑然全黑,失重倒前,却未有皮肉磨地之痛。
有人扶住她。
约才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身型挺拔如松,此刻含忧道:“你没事吧,怎么伤得此般重?”
“无妨,多谢。”柒祭酒低声回应。只是身体难抑制住的发颤,压的少年矬后几步。
少年不松开她,还急切问道:“真的没事吗?不如我送你回去吧,你家在哪儿?”
“不必麻烦。”
“怎么能算麻烦?”少年辩驳道,“师门有规,不得见死不救。”
“师门?”柒祭酒听这二字,问道:“你师从何门?”
少年答道:“苍穹天境,无常关。”
也没等柒祭酒再问,少年接下去道:“这样,我师父擅医术,我先带你回我门派疗伤如何?”
柒祭酒斜眼看过,他那身装束,背把长剑,确像是仙门中人。
“那麻烦了。”柒祭酒道。
见她没再拒绝,少年立马掐诀,瞬息将她带到一处庭院内。
四处竹深草浅,能闻潺潺溪水淌动。
柒祭酒随少年,坐到一处榻上。那少年安顿好她,即刻跑出门外。
等了些时候,一个发梳高官,貌相和蔼的男子率先踏进门,少年紧随其后。
男子俯身,半跪在柒祭酒面前,面上挂笑道:“姑娘,可方便让我把一处脉?”
柒祭酒听言伸手,翻腕给他把脉。她静静观望,就见男子笑意逐渐褪却,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她这伤无药可医了似的肃穆神情。
他站起身,手上施咒,星星点点蓝光落在柒祭酒身上,而后消散。
少年貌似也没见过男子此等表情,问道:“师父,出什么事了?”
“你先出去。”男子道。
见状,少年不再过问,行礼离去。男子抬手,木门随即合上。
院中仅剩两人,柒祭酒轻飘飘道:“治不好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