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你刚说的，能再说一遍吗？”胡梦蝶笑着向私塾先生展示自己雪白的牙齿。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问梁炳添这个问题了，也不是她第一次捉弄他。
梁炳添年仅十八，已是乡里秀才，年少有为，因此被胡太师请来当私塾先生，教导他们最小的女儿胡菲，字梦蝶。
胡梦蝶今年刚好及笄，她天资聪颖，过目不忘，然而性格古怪顽劣，不知气走了多少位私塾先生了，梁炳添能在太师府待满三个月，已经是十分难得，这倒并非是因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抑或胡菲突然变得乖巧了，而是胡太师威胁如果梁炳添再被气走，那胡梦蝶就得被嫁给王二麻子。
这个王二麻子只是胡梦蝶给起的外号，实际上也是位及五品的官员，只是胡梦蝶明显对他嗤之以鼻。
这不，明明一眼看明白的诗词歌赋，她非装作不懂一问再问。
先生按捺住性子，耐心地循循善诱，解释到第十遍的时候，胡梦蝶终于点头。
梁炳添此时却将信将疑地反问起来：“懂了是吗？那你来解释一下这句‘高山仰止，景行景止’罢。”
“就是说，人走到山脚下，发现山太高，就不爬了。”
先生皱眉。
“景行行止——景物走起来，人就不走了。”胡梦蝶接着提出质疑，“这很奇怪，不应该人不走了，景物才停下来吗？”
先生再次皱眉，叹了口气道：“此诗的意思是德如高山令人仰望，德如大道让人遵循，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此处的高尚指认的品德，不是爬山的山，景行最后一个读‘杭’，指的是大道。”
“那古人为什么不直接说‘得高仰止，大道行止’呢？要说什么高山景行的？”
胡梦蝶吐了吐舌头，总算问了个正常点的问题。
“诗经多赋、比、兴，用高山比喻德行如高山，虽不言德，实乃言德。”
“哦！”胡梦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突然转移话题问：“先生看我今天可好看？”
说着向梁炳添展示了自己新做的裙子。
先生刚放松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回答这句本不该问出口的话才能不被引起误会。
最后他选择不回答。
照理说胡梦蝶已经及笄，不应该请男私塾老师，然而几个女塾师都被气走，胡太师只好尝试下男塾师，如果能把圣贤留下来的《四书》《五经》等塞进胡梦蝶的脑袋瓜里，在胡梦蝶嫁人之前，将其感化开导，避免去祸害未来亲家，也算功德一件。
当然这也只是胡太师一厢情愿的想法。
胡梦蝶并不十分配合，甚至不以为然，也许是梁炳添的沉默成功激起了她的胜负欲。她换了个更折磨人的问题。
“为什么女子十五岁以后一定要出嫁呢？”
先生一本正经地回答：“女孩长大就要嫁人，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那我可以不嫁吗？”
先生摇头：“不可以。”
“那我一辈子不嫁呢？”
先生顿了顿，缓缓说道：“一辈子太长了，有个人陪伴不好吗？”
胡梦蝶面不改色：“那先生陪我一辈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