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前方台阶上传来了宣平伯的质问:“你又是何人?”
顾朝璟侧过身对着宣平伯遥遥一拱手,眼底散着些漫不经心的笑意:“在下无名小卒,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伯爷不必惦记。”
“老爷,这都是我们的家务事,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秦氏插嘴道。
“家务事?”身长玉立的少年嗤笑一声,嗓音清澈却语含讥讽,“六礼未成,这姑娘便不算伯府中人,夫人如此上赶着认亲戚,莫非是怕人家跑了?”
众人只见秦氏被这番话气得不轻,正待看她如何发作,却见从刚才起就一语不发的柳二姑娘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你怎么了?”一抹疑色从顾朝璟眼中划过。
柳茕抬手阻止了他近前,指向孙大的手抖得厉害:“你……你竟然在针上下毒!”
孙大没料到会有这一出,眼珠子转了转,神情闪烁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茕努力平稳气息,对宣平伯道:“林世伯,刚才孙大趁乱藏起暗器,却不知暗器其实已经落入我手。可我万万没料到,他会在上面下毒。若真是我要谋害林大哥,我又怎么会不小心中毒?”
“这……”柳茕的样子不似作伪,性命攸关,宣平伯不由半信半疑。
孙大连忙辩白:“老爷,这定是她的苦肉计,想以此嫁祸奴才。奴才从没见过什么暗器,更不知道上面有毒。”
“你狡辩!”柳茕像是气极了,快步走到孙大近前,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你敢对天起誓你不知情?”
“有什么不敢?”孙大立即以手指天,发起毒誓,“我孙大对天发誓,我连银针的样子都没看清,更不知道上面有毒。若有虚言,不得好死!”
“好一个不得好死。”柳茕倏然松了一口气,唇畔缓缓浮起一抹笑意。
她仰起头,看向宣平伯,一双眼睛目光灼灼:“林世伯,他已经不打自招了。”
场中人都是听得一愣,顾朝璟却微微扬起了唇角。他双手环胸,虚倚在那匹迎亲的马旁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柳茕。
她本来已经面无血色,可这样一笑,立刻显得容色生动起来,精致的眼角眉梢全都展露着她成竹在胸。这位柳二姑娘,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唯唯诺诺啊……
“我招什么了?我是清白的。”孙大叫道。
柳茕环视一周,将周围人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然后她看向孙大,语声朗朗,掷地有声:“我方才只说针上有毒,你既是没见过暗器,又怎么知道我说的是银针?”
“那是因为……”
不待孙大反驳,柳茕紧接着道:“你说你不知道暗器有毒,那你一开始又为何会说,担心大公子会受我毒害?”
被指出话中漏洞,孙大顿时汗如雨下。他看着柳茕,脸色猛然一僵:“你没有中毒?”
柳茕双眉一扬,摊开了双手:“我都不知道银针在哪,如何中毒?”
是顾朝璟的想法提醒了她,银针有毒,而一直嘴硬的孙大在一开始就已经说漏了嘴。
她根本就没拿到什么暗器,她会吐血也是故意暗自运气所致,为的就是让孙大露出马脚。
众人接连反应过来,宣平伯方才听孙大发誓就已经隐约感到了蹊跷,这下哪还沉得住气,当即怒道:“把他给我拖下去!”
“慢着。”柳茕却阻止了上前的伯府护卫。
宣平伯虽然不解其意,却也知道柳茕确实救了林峥一回,原本强硬的态度软和下来,问:“贤侄女,你这又是何意?”
“林世伯,方才他诬赖我,损我名节,现在我想替自己讨一个公道,不过分吧?”柳茕看看宣平伯,又看看他身侧的秦氏,问到。
想起自己刚才也冤枉了柳茕,宣平伯不禁有些尴尬。
闹到这样的地步,今日儿子的亲自然是成不了了,他只能先稳住场面,于是强笑道:“贤侄女,今日是世伯失察,委屈了你,只是你想如何讨公道?”
“我要将他送交官府。”
一旁看戏的顾朝璟轻轻笑了笑,随口接道:“按大晋律法,持凶杀人乃是死罪,若杀人未遂,坦白从宽,可免一死。”
柳茕不动声色地剜了他一眼,只觉得他多管闲事。顾朝璟难以置信地朝她看过来,就差在脸上写上“此女不可理喻”几个大字。
“不可!”秦氏闻言立刻变了脸色,对柳茕道,“区区一个下人,伯府自会处置,何须官府插手?”
世家大族最忌家丑外扬,对于秦氏的拒绝,众人并不意外,但柳茕却不打算就此放弃,扬声道:“可我要公道。”
秦氏见她一根筋一般,步下台阶走到柳茕近前,缓了缓语气:“茕儿,今日受这刁奴所累,你和峥儿无法成婚。但你早晚是我伯府的媳妇,要打要杀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你又何必如此,让外人看笑话?”
柳茕不禁心中冷笑,这宣平伯夫妇倒还打着让她嫁给林峥的如意算盘,简直是白日做梦!
她看着秦氏,嫣然一笑,道:“要打要杀,真的随我?那今日怕是只有杖毙了他,才能出我心头这口恶气呢。”
柳茕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刚刚好能传进孙大的耳朵。
孙大闻言,哪肯坐以待毙,立即爬过来扑到秦氏脚下,一顿磕头:“夫人,您可要救救奴才啊!”
“你做什么!”秦氏一脸嫌恶地退开两步,示意护卫将他按住。
孙大奋力挣扎起来,冲着秦氏喊叫到:“夫人!我如今上有老下有小,若是没了我,谁来照顾他们?夫人,您可怜可怜奴才吧!奴才对您一直是言听计从……”
孙大此言一出,在场之人脸色皆变,目光纷纷聚到了秦氏身上。宣平伯也是始料未及,一时之间呆立原地。
“大胆刁奴!”秦氏高声打断了孙大的话,脸色十分难看,“你谋害峥儿,本就该死!现在居然还敢编排主子,真是不知好歹!来人,将他拖下去打!”
“等等。”眼见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柳茕再次出言阻止。
“你又想干什么?”秦氏已经全无耐心,满脸怒容瞪着柳茕。她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这素来只会逆来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