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黄沙遍地,苍茫没有尽头。
青玄拿起身上挂着的水壶,摇晃了几下,寥寥无几的水在牛皮包裹的水壶中震荡,发出微弱的响声。
她静默一会儿,将壶身倾斜,皲裂的嘴唇甫一遇水便感受到一阵清凉,而后便是得到了滋润后的畅快。
崆邙一带沙漠广布,地表因风沙移动变化多端,极易容易迷失方向。
但这是通往北部药谷所在地的最短路线,而另一条路则是要越过崆邙西北部的峽川。那里同样也是藜苕和翌水交界的重要关口。
现在,最后一壶水也已见底。
所幸青玄知道,剩下的这段路虽然茫茫看不到尽头,却是再有两个时辰的便能走出崆邙,到达药谷所在的花汐地界。
虽则两地相距不远,风土环境却是千差万别,不同于崆邙的肃杀,花汐地形起伏大,有大片的山林,钟灵毓秀,由于独特的物候,境内生长着无数仙草,同时也是众多修行之人的栖居之地。
青玄袋中的干粮早已吃尽。
又走了一阵,青玄渐渐感到环境的异样,抬头看向风呼啸的方向,远处原本蔚蓝的天空变得混沌,黄沙漫天飞舞,以极快的速度席卷而来,空气中浮动着沙土呛人的味道。
不急多想,青玄拔足飞奔,向着另一个方向疾驰。
躲进一处天然形成的巨石屏障中,待这阵风刮过,青玄查看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已经接近崆邙之渊。
崆邙地形参差,有诸多刀削斧砍般直直矗立的山峦峭壁,再往远处走就能看到大片的植被。
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路线,青玄索性先去林子里采些果子填饱肚子再赶路。
待采够了果子,青玄倚靠在一粗壮的树干旁,盘腿坐下。
习武之人皆敏锐,青玄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俯身贴地细听,远处似有杂乱的马蹄声,应当数量众多。
不知这些人到这么荒僻的地方做什么。
这一片皆是密林,这声音应当是离她很远。
现下还是少掺和些是非为妙。
然而不一会儿,竟听到了箭矢破空的声音,有脚步声向这边传来。
青玄几个起落隐到树上,注意到远处两个不甚灵活的身影向着这边奔逃而来。
青玄脸色微变,暗道不妙,那受伤被另一人搀扶着的竟是尉迟覆止。
远处一群士兵模样的人眼看就要追上他们。
青玄抬手射出一石块击落了将要射向二人的箭矢。
那群人数量颇多,看样子又是训练有素,若是正面对上虽说不成问题,却也耽误时间。
思量过后,青玄从树上跳下来,正落到刚好赶过来的二人面前。
贺川惊呼了一声,尉迟覆止神色也有些惊讶,不过转瞬恢复如常。
“你继续向前,我带着他,我们分开走。”青玄对贺川说。
贺川不明所以,但看尉迟覆止神色,两人似乎是认识,现在他们二人都伤得不轻,后面追兵快要追上,情况紧急,冲着尉迟覆止对了个眼神,便继续向前狂奔。
青玄接过尉迟覆止,瞥了眼他的腿,调整搀扶的姿势,顷刻间将尉迟覆止拽到了背上,足尖点地,借助错落的枝干在林间穿梭,转眼间便甩开了身后的人。
青玄又带着尉迟覆止行了一段路,找到一处隐蔽的石洞,确切来说并不是洞穴,而是两块巨石崩塌形成的一处缝隙,周围生长着叶片宽大的藤类植物。
青玄放下背上的人,检查了一番,神色不明。
“你为何在这?”尉迟覆止说完,不禁低咳了两声,唇畔溢出红黑色的血。
青玄并没有理会他,在一旁整理身上的物资,待看到尉迟覆止口中溢出的血,脸色变了变,毒已经快要侵蚀到心脉处,倘若如此,这人便会失去生存的可能。
尉迟覆止早已是强弩之末,方才逃跑时便是勉强撑着一口气。
迅速将吐血奄奄一息的人扶起,青玄运气暂时封住心脉,防止毒性蔓延,后又转身翻出佩剑,在那人伤处划开两道口子,瞬时便有浓黑的血液流出,待血淌过一会儿,开始变得鲜红,青玄撕下尉迟覆止腰腹处的衣物,重新裹紧了伤口。
青玄皱眉,思虑片刻后,用枝干掩盖了尉迟覆止的身影,随后清理附近行迹离开。
阴沉的天幕很快便落起了雨,先是蒙蒙细雨,不一会儿雨势就密集起来。
雨水沿着石块的缝隙滴落到尉迟覆止身上,尉迟覆止渐渐清醒,模糊中发现身旁空无一人,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感受到伤口处传来的刺痛,尉迟覆止认命般的闭上眼。
意识逐渐模糊,似梦似醒间他想到了自己的兄长。
这一路满布泥泞,没法再与他同行了。
昔日兄长的话浮现在脑海,透着无奈与挣扎。
“阿弟,我们可以改变这一切。”
这世道有太多腌臜,他们能做的唯有颠覆,若是不能掌握权柄,终会像父亲那样成为朝中那群人的弃子。
朝堂佞臣当道,皇帝又是自私又贪生怕死之人,刑罚严酷,滥用权利,听信宦官言论,而直臣忠臣往往不得善终。
那一战本已获胜,却在回程途中遭遇敌袭,至最终的惨败而归。
回程路线只有军中之人知晓,定是卧底传出了信息。而经过兄弟二人一系列探查以后,矛头直指皇帝,这件事也最终不了了之。
皇帝多少还是忌惮尉迟家,不允许尉迟家宝树连枝。
他知道兄长的企图,并愿意同兄长一道,消灭那些蛀虫,彻底颠覆翌水。
尉迟覆止再一次醒来,却发现被雨水浸湿的衣物挂在了一处火堆上,而自己赤身裸体只余一件亵裤。
伤口已被包扎好,散发着淡淡药草的清香,不再像之前那样疼痛,只是周身酸软无力没法起身。
尉迟覆止努力转动头部,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洞穴里,外面瓢泼大雨,而穴内却是格外温暖。
无意间发现斜倚在石壁上的女人,愣了愣。
青玄找回食物和药草后无可避免的被暴雨淋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