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哥刚刚来电话了。”
“他不回来了,对吧。”
电话那头的老人肯定地说道,见二儿子许久没回音,心中逐渐了然。得知早产大儿媳还在急救室抢救,他不禁长叹一声,命令二儿子一定要处理好医院里的事,随后便挂了电话。
听着嘟嘟嘟的声音,戴眼镜的文雅男人和妻子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出了一丝尴尬。
本以为相处八年,再怎么样也会有点感情。谁能想到大哥如此不留情面,哪怕母女双双生死未卜,他都不愿回来见上一面。
到头来,还得让做弟弟的来处理这些事。
“先给那孩子取个名字吧。”妻子宽慰着自己的丈夫。
男人点点头,拖着疲惫的身体站了起来,他在急救室外熬了一宿,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到达极限了。倘若不是妻子搀扶,他站着说不定都会睡过去。
在护士的引领下,他们见到了才六个月大的小侄女。
看着保温箱里的女婴,男人感慨道:“她哥哥出生的时候,比她大了一圈多,哭声响的我们在门外都听得到。可这孩子,你看,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好啦,我们先给她取个名字吧。”
妻子主动挑起话题,试图转移男人的注意力。
男人叹着气,自从把大嫂送来医院,他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气了。哪怕他们兄弟感情一直很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产生了埋怨的情绪。
就算再怎么不喜自己的妻子,好歹也要回来看一眼自己的亲生骨肉吧!
他亲生女儿躺在保温箱里,他都能置之不理,电话那头轻描淡写一句你帮忙取个名字吧,便挂断了电话。
“唉,我一晚上没睡了,现在让我取个名字,我还真没什么头绪。”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往日处理情报的优秀大脑难得宕机了一回。
“你还记得之前给我写的诗吗?”
“啊,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个了?”
“从那上面取呗,”妻子隔着玻璃窗,抚向女婴的头,温和道:“‘早月沉沉隐山雾,落与人间谁堪许’”
“要不就唤她早月吧,你觉得呢,郎君?”
“织田早月,おださつき,不错,就叫这个名字吧。”
……
“爷爷,叔叔婶婶为什么会死?”
明明约好了,等这次任务结束,就会带我去他们家的,为什么要失约呢?
“想知道为什么吗?”织田诚一郎蹲下来,和蔼地摸了摸女孩的头。以前从未重视的女孩,随着他的发现,无数个未来里又出现了新的节点。
他隐去了被销毁的机密,只告诉女孩,她的叔叔因为一时疏忽,被仇家猜到了身份,才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房间的另一边,知晓真相的大儿子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看到父亲进来了,厉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是您的儿子啊!”
是啊,那是他的儿子,当他发现大儿子志不在此后,便精心培养,准备继承家业的二儿子。
在他们呱呱落地时,他期待过待这对双胞胎长大后,织田家的未来。也曾和妻子一人抱着一个小孩子,问他们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当二儿子牵着心仪女孩的手,面露羞涩地站在父母面前时,他还和妻子感慨过,时光如此之快。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儿,两个小萝卜丁就长大了,到了该讨老婆的年纪了。
可那如何呢?
“这是必要的牺牲。”织田诚一郎摩挲着手杖顶部的翡翠,那里有个暗盒,他的食指抵住暗盒的开关处,静候着某一种支线的到来。
大儿子饱含热泪,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为了‘织田’这个姓氏,您真的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万物更迭,旧的东西终究会被抛弃,只要你不去维护,‘织田’迟早会变成历史书上的代名词。”
“这是你给‘织田’选择的路,不是我的。”
“您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在军事上,‘织田’已经傲视群雄了,您还要将他变成什么样的存在呢?一个以家族为核心,而存在的国家吗?”
织田诚一郎没说话。
他无法向大儿子解释未来的可能性,解释自己看到的未来。
难不成要告诉他,在某一条支线里,为了达成理想的‘织田’,他献祭了整个‘织田’吗?
或在某条支线里,长大成人的织田成被爱人蛊惑,杀死了他的妹妹,坐上了织田家主的位置,将世界变成了腥风血雨的模样。
又或者,织田早月识破了那位分析师的阴谋,却在多年后,被自己的实验品囚(啦啦啦啦啦啦啦)
禁,沦为了他人的实验品。
这么多天方夜谭的可能性,就算说出来了,天真的大儿子也不会信吧。
织田诚一郎苦笑一声,看着自己最不听话,又是最喜欢的儿子,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门外,稚嫩的女孩握着婶婶送她的怀表,皱着脸坐在长椅上。年长几岁的哥哥,试图逗她开心,又是说着自认为好笑的笑话,又是扮丑的。
谁能想到这对目前融洽的兄妹,在不少支线里,会成为彼此生命中的死敌。
一方不死,一方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