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连过了好几天,神座出流都没有来找过织田早月。
她心知这是最后的平静,安分的待在后院的小天地里,等着索尼娅的到来。
年轻靓丽的公主呼喊着斜倚在花树上的人鱼小姐,从包里拿出一套浅青曳地裙,让她快些换上。
织田早月化出人腿,顺从地走上岸,准备换上她带来的裙子。
索尼娅怕人鱼不懂裙子的穿法,好心上前搭把手,却看到了人鱼身上还未消散的痕迹。她并非不谙世事,因此她很快就猜到了二人之间发生的一切。
仿佛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织田早月系着带子,淡淡道:“你情我愿的事情,别多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和他,”
“索尼娅,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织田早月顿了顿,抬手为自己扣上最后一对子母扣,然后在索尼娅面前转了个圈:“好看吗?”
索尼娅勉强笑了笑,走上前去,为织田早月盘起了头发。
在人鱼小姐刚来这里的时候,她偷偷来见了她一次。
她问她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报复。
答完这两个字,织田早月便不再说话了,平和的面容下,藏着滔天的恨意。
索尼娅瞬间明白了一切——看似无意被捕的人鱼其实是故意落入渔网,好报复当初所有参与那件事的所有人。
反应过来后,她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尖叫出声,引来屋子里的神座出流。
过去的无数个午夜中,索尼娅不停地做着同一个梦。
她梦到浑身是血的日向创、七海千秋死前的微笑、台阶之上神座出流冰冷的眼神,还有其他人或愤怒或悲伤的表情。
以及,她自己哭着喊着求父王收回成命的场景。
每次从梦中惊醒,索尼娅都会问自己,如果当初她以公主的名义,带着日向创和七海千秋离开的话,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如果她提前知道七海千秋的身份,劝她永远别上岸;如果她在那天夜里,和九头龙他们商量好第二天的举措……
可是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如果啊。
在那件事里,不管他们扮演着什么身份,他们目睹两位好友先连去世终究是不争的事实。
是他们这帮人拉着七海千秋迷恋上了陆地的生活!也是他们害得她和日向创落得这样的下场!
望着这条为了报复而来的人鱼,索尼娅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缓缓弯下公主骄傲的脊背,说:“我可以为你做什么事吗?”
“我想要两套好看的行头。”
索尼娅答应了,按照织田早月的要求,在约定的时间里,为她送来了两套的衣裙和搭配的首饰。
花了约莫一刻钟,总算盘好了头发。
替她簪发梳的时候,兴许是错觉,索尼娅总觉得人鱼的脸色不如之前那般红润。
看着水面上的倒影,织田早月轻轻点头,转头对索尼娅吩咐道:“这两天好好待在屋子里,不要再出来了。”
“你准备开始了,是吗?”
索尼娅一脸担忧。
“放心好了,”织田早月清浅一笑,埋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颤着,“最后死去的,只会是我。”
“我保证。”
(10)
皇宫里再度传来了急信。
和上次送信的侍卫不同,这次送信的是九头龙的家主和他的武士们。
站在神座宅前,九头龙冬彦捏着信件的指骨微微发白,问他究竟想做什么?明明早就可以把那条人鱼带去皇宫,为什么要拖到现在?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神座出流,”九头龙冬彦很复杂地看着他,说:“当初你也是这样,我那天来问你的想法,你也跟我说了这句话。”
“你还记得我们接下来的对话吗?”
神座出流眼神一颤,回忆起那日午后,刚上任的家主带着年轻人的朝气,一脸正气地问他有没有想好营救七海的方法。
救出七海?
早在她误进日向创的渔网时,她的命运就定下了。
“命运不可违。”
这是上任祭司临终前,告诫神座出流的话。
所以哪来的什么计划呢?
在他看到的未来里,七海千秋注定会死,而捕获她的日向创会因为愧疚,在救她的过程中,一同赴死。
那面对九头龙冬彦,他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句这件事和你没关系,然后暗示地说几句,这是他们的命运,我改变不了。
“这是她的命。”
神座出流清楚地记得在自己说出这句话后,九头龙冬彦那失望的神色。
他按捺着自己的怒火说:“难道你就没想过改命吗?我不信你不知道把七海送进宫后的下场,难道你宁愿看着她落得那种结局,也不愿去试一试,去努力一下吗?”
比起当年的自己,现在的家主早已褪去了青涩,变得稳重起来。
他抬头看着神座出流,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问道:“我知道你和那条人鱼发生的事情,索尼娅都跟我讲了。我就想问你,你愿不愿意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去试着改变一下这该死的命运?”
看祭司大人垂着眼帘不说话,九头龙冬彦冷哼一声,说:“我言尽于此,告辞。”
外面起风了,风吹落了桃花树上的花,远远看去就像是下起了粉色的雨。
一起来的边谷山佩子站在一棵树下,躲着午后的阳光,不小心被这阵风波及到,一头白丝上落满了花瓣。九头龙冬彦见状,连忙小跑过去,垫着脚替她拍着花。
也许是边谷山佩子的发色和人鱼太过接近,神座出流莫名想起了织田早月,幻想起了她站在桃花树下,顽皮的桃花瓣落了她一身,然后他替她摘下花瓣的情形。
送走他们后,神座出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索着织田早月和他之间的关系。
打自那晚春宵,他隐约猜到了那则推演的真相。
世间众人的联系,无非就那几种,除去不可能的,也就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