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蟾醒的时候,外面正下暴雨,雨水浇在落地窗上的样子,让他有一种连人带屋子被沉入海底的错觉。
头顶像地砖那样严丝合缝排列整齐的白色块状天花板,充斥鼻息间的消毒水味儿,还有从手背上源源不断进入体内的冰凉液体,都说明了此刻他身在医院。
到底是睡了多久,为什么脑子一片混沌,他竟然想不起来昏睡前发生的事了。
“哟哟哟,您终于醒啦!!真是太不容易了!!我终于可以解放了!!!”伴随着震耳欲聋呼喊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放大的二哈脸。
夏清蟾试着动了下嘴,却发现喉间像被谁硬灌了五大包海盐,又干又咸还带着股腥气味。果然影视剧里都是骗人的,刚醒来的人哪会一连串口齿清晰地喊着“水啊水啊”的。
好在李白天跟他心有灵犀,当即拧了床头柜上的矿泉水往他嘴里塞,只是这水,大半瓶都贡献给了枕头和被子。
甘露滋润过后,夏清蟾也有了吹胡子瞪眼的力气,可不嘛,躺了那么久,胡子浓得都能种菜。曾经阳光挺拔的帅哥此刻也像是个刚从无人区救出来的野人。
他表情狰狞:“你傻啊,不知道先把床摇起来吗!”说着,一边身上使劲想要坐起来,只是躺久了的小身板实在脆弱,根本使不上力。
“摇?怎么摇?”李白天抓着病床边上的栏杆左右晃了晃,“这样吗?”
“你!”夏清蟾刚费劲巴拉撑起来的半边身子再次坠回了水塘,他磨了磨牙道,“摁铃啊,喊人来换床单,你拉我起来,我不要睡了。”
李白天手直摆:“不行,你不能起来,还插着那啥呢。”
“什么?”
“没觉得你兄弟跟平常不一样吗,你可躺了足足两年呢!!”
“两年?!!!”
“嘿嘿,没有没有,开个玩笑。”李白天傻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接着扳起了手指数起数,“一二三四...哦,今天刚好第十二天。”
夏清蟾闭上了眼,脸色的苍白,更衬得胡子黑得发亮:“找个男护士来,给我拔了。”
“嘿嘿,得嘞!!”李白天兴奋地冲了出去,随手逮了个性别为男又穿着白大褂的进来。
夏清蟾作为这层楼最特别的病患,他的突然苏醒让医护们颇为兴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他问这问那还有做检查。
纵使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的李白天也被白衣天使们推推搡搡地挤进了厕所,等病房彻底安静下来时,李白天已经坐在马桶上睡了一觉了。
再看病床上的夏清蟾,只见他衣衫凌乱,呼吸微弱,两眼泛红,像个被人使劲蹂(哎哟不错哦)躏过后毫无生气的破布娃娃。(呸,划掉,什么莫名其妙的比喻。)
也不等夏清蟾整理好情绪,李白天就扑了上去,问出了憋在嘴边十多天的问题:“我说,儿砸,你到底干嘛去了,为什么一身血地躺在那儿啊?”
夏清蟾听到这话立刻拧起了眉头:“一身血?”
李白天用力点头:“对啊,跟凶案现场似的,还好我胆子大,不晕血。可我不明白,你身上没伤啊,这血是哪儿来的?”
夏清蟾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时却没有帮李白天解惑,反而问了个更令李白天不解的问题:“她人呢,你没看到吗?”
“谁啊?我到的时候,就你一个血淋林的人躺在床上,旁边没人啊。”
夏清蟾只觉额角抽搐疼得厉害,只好闭上眼睛伸手摁了摁太阳穴。
没有人,怎么会。
那李白天过来是谁通知的?
怎么可能?
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碰上仙人跳了!!”李白天一拍大腿怪叫道。
“我又不是你。”
“嘿,那你说啊,到底怎么回事,别瞒我,好好给我说清楚,让我聪明的大脑给你分析一下。”
“我不知道,别问了,我累了。”夏清蟾脑子一片混乱,实在没精力跟李白天扯皮,干脆拉过被子蒙在头上将自己缩成一团。
“哎你,算了,还好我大度,你就憋着吧,我不管你了,我要去跟小姑汇报情况。哎呀,都中午了,怪不得我饿了,我得想想吃点啥好。你饿不饿啊,我给你点外卖啊...”
“...”
“刚醒过来的人不是会吵着要照镜子的吗,你要不要照啊,或者刷个牙洗个脸,看你这副狂野鲁滨逊的样子,我还挺不习惯的...”
“...”
“怎么不说话,又晕了吗,哎,怎么在抖,是哭了吗,是被我的父爱感动的吗?”
“...”
接下来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好在到了护工换岗的时间,鸡婆洁癖处女座才没刚醒来又被人形哈士奇气晕过去。
锦一进来时看见的便是乱成一团各持武器的三方势力。
“你们这是在拍病房里的打戏?还是喜剧片的那种?”
“论颜值,我一定是男一号!”李二哈将手中的小镜子面朝自己理了理打闹时被拨乱的发丝。
“呕!”病患夏一边作夸张的呕吐状一边疯狂地抽纸往自己脸上糊。
“夏先生,还刮吗?”护工一手举着剃须刀,一手拎着小方巾,满脸担忧地看着神奇康复的病患夏。
锦一拉开中间空床位上的小桌,打开保温袋,将饭菜一一码好,随后对李二哈道:“快吃吧,不是饿了吗,三分钟一个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保温袋刚打开不过几秒钟,病房里就充满了香菇的味道。李白天丢下手里的镜子直扑过来,哈喇子流了一地:“黄焖鸡,黄焖鸡,oh,我的爱!!!”
超大份多加香菇重辣黄焖鸡,三盒香喷喷的东北大米饭,再加两罐刚从医院小卖铺冰柜里拿出来的雪花啤酒。如此完美的搭配,搁谁不心动啊。
相比之下,病患夏的清粥一碗就显得寒酸多了。
“焖烧杯保温效果一流,粥还很烫,冷冷再吃。”这话没头没尾,甚至在摆碗布筷时都没向对方递去一个眼神,但谁都知道,这是锦一对病患夏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