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有时候冷静得让人觉得残酷,“救不活了,而且这样只会增加它的痛苦,倒不如趁早结束它的生命,这样对它对你都好。”
我当然不会按照他的话来做,亲手结束自己喜欢的狗狗生命我是做不到的。
但我做不到的,并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死亡残酷且无法战胜。
我只能眼睁睁任由我喜欢的狗狗在我怀里一点点痛苦地步入死亡,它温暖的身子逐渐冰凉。可即使再痛苦,它却仍记得要让主人不伤心,它舔了舔我的手,却更让我的眼泪落下,润湿它柔软皮毛。
夏天刚开始的时候我带着它耀武扬威来找条野采菊,夏天结束的时候我和条野采菊亲手埋葬了它,埋葬了关于这个夏天关于它的一点一滴的幸福快乐。
我再也不想养狗了。
失去所爱带来的痛苦太过庞大,谁又能承受得下?
我仔细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确实有点像当年的傻狗。可是,为什么要来这波操作,我却也是迷惑不解。
难不成不止要上演死了都要恨,还有上演人狗情未了,这未免也太狗血了吧?我绝对不想,绝对不想,让条野采菊知道被他掐死的倒霉蛋现在变成狗了,还被他捡回家了。
知道了的话,绝对会被他嘲笑嘲讽得体无完肤。
我就这么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要掉马后才慢慢开始了解我这具新身体。
我穿的这条狗,首先不是什么神犬小七,八成无法变人,来痛殴条野采菊,就普普通通一条狗,真要加个形容词,还是条身体不怎么好,八成活不长的狗。
世界的恶意直接糊了我一脸。
虽然但是,为什么别人死后一睁眼,还能上演狗血复仇剧,我却只能当条没用的狗。是因为没用的人我生前当够了,所以特地转换口味让我当条没用的狗吗?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正凄凄苦苦想着时,我敏锐察觉到,有人正在向我走近,一转头,是条野采菊。
他此时穿着白衬衫,眉眼精致,连同那双了解我性命的手也很好看,抚摸现在的我狗头时手法也很熟练,是狗会喜欢的力道。
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条野采菊当初会受那条傻狗的欢迎了。
条野采菊看上去在出神。
“为什么一条狗跟你的心跳也这么像?”
你想说我是狗直说就好,我面无表情想。
“算了。”条野采菊捏着我的后颈把我拎起来,“我怎么也会像你一样不切实际。”
我不知道条野采菊怀不怀念我。因为就目前为此,他既没表现得有多伤心,也没多开心,就很平静,宛如一潭死水的平静。
毕竟我的死也不是太重要。
我想了想,觉得应该没人会因为我的死要死要活。
我妈死得早,她是生我难产死了,而我爹太爱我妈,所以对我不太待见,虽然没断过我吃穿,但也不可能对我有太多爱。认识的朋友也有更要好的朋友,听闻我的死讯,大概也只会感慨伤心那么一会儿。所以世界没了我也照样照转,活着的人总还是要活下去的。
不过我思来想去,与我相处时间最久的居然是我讨厌的人条野采菊。
虽然一开始是我眼巴巴贴上去的,毕竟条野采菊长得好看。阳光照在他脸上,小少爷眉眼弯弯,嘴角带笑。多好看。
这一幕我记了很久,所以即使后来见到猎犬的军花末广铁肠,我都觉得还是条野采菊好看,虽然这家伙真的好讨人嫌。
我想之前我应该是喜欢他的,虽然我那时也真的很烦人。小学鸡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送礼和以各种行为吸引喜欢的人注意力。
条野采菊不差钱,我就给他送我自己做的小东西,结果他拿着我做的猫猫问我这是诅咒娃娃吗?
我怒,这是猫猫。
他满脸无语,哪有猫长得这么歪七六八,一副痛苦面具戴脸上?
我看看自己做的猫猫,又看看条野采菊,闷着脸伸出手准备去把礼物要回来。
条野采菊却话音一转,但看你这么用心的份上,我就不计较它长得太丑了。
我:“……”
我:“脏话”
哪有人收了礼物还贬低礼物长得丑的?不愧是你哈,条野采菊。
后来又是怎么渐行渐远的?我现在试图想起我讨厌条野采菊的原因,却是雾里看花,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
记不清了。
或许是因为我发现我实在追不上条野采菊,又不肯认输叫他等等我,只能耍赖般找出条野采菊所有缺点,告诉自己,我讨厌他了。
可又偏偏忍不住。
我还是想离他再近一点。
条野采菊是个有理想有抱负又切开黑的人,他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失明的事实,做人体改造手术时即使痛得不行,也会连眉头都不皱,对血腥接受程度也很高,甚至很擅长审讯和击溃别人的心理防线。
我就不一样。
虽然条野采菊话不中听,可到底简明扼要地指明了我所有缺点。第一次亲手杀了人,我吐得昏天黑地,觉得天要塌下来,但在条野采菊一过来,我又不服气了,支棱起来应对他的话,凭什么他能做到的,我不能了?
有时候还真不能。
我和他的价值观其实也不大相同。
傻狗死后,我们谈起死亡。
我抗拒死亡,不想要死亡带着我所喜欢的所有。
条野采菊却很平静,小少爷还稍显稚嫩的脸上显出几分近乎残酷的漠然。
他说死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活着的人,或者狗。
我问,要是保护不了呢?
条野采菊笑了,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那就死在我的怀里吧。
现在想来,不是我自恋,条野采菊对我应该是有一点喜欢的吧?大概或许应该有一点喜欢。
要不然怎么解释这人在我想移情别恋的时候,三番五次找我茬且阴阳怪气的行为。
算了,不转移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