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疑惑。真的会有人于一片云淡风轻中,飞叶伤人?有这闲工夫,不如拔刀来得快些,这不纯粹浪费时间吗?
冯逆之歪头,定定看着他身后漆黑一片的林子。天色已暗,月未皎洁,暗世界的人们蠢蠢欲动,“出来吧。”
男子眸子一沉,扬声道:“我就站在这,你眼瞎吗?”
“萍水相逢,说话干嘛这么冲。”冯逆之挺直了背,视线仍停在他身后的某个地方,这叫眼前的男子十分不爽,下颚绷紧,蠢蠢欲动。
“你从哪来?要办什么事?”
这话听着很奇怪,冯逆之摇了摇扇子,觉得林中闷热,又展开扇面扇风。“你这是杀人越货的勾当,管的未免也太宽了些,什么都好奇可不是好事。来,我们聊回这扇子,如果我想出手,又想出个高价,该去哪里?”
男子紧了紧手里的刀,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问话不妥当,于是闭口不言。
冯逆之等了片刻,再看他,忽地反应过来,他身后站着的人才更值得对话。有些懊恼如此简单的事现在才弄清主次,冯逆之猛地屈指收扇自马上一跃而下,男子神情高度紧张,明明看得见她直奔而来的身影,甚至连她负手在后的轻蔑都感受地到,但抬臂格挡她的探手一击,却还是没能在接住一击的同时将另一只手刀抬起割裂她的喉咙。
因为那刀被扇子那么随意的一扫便击飞了出去,都说四两拨千斤,那刀没入树干至刀柄才停下,如此恐怖的一击,她仍做得行云流水轻而易举。
他空出的手陡然变抓,想扣住她的腕脉,岂料冯逆之手臂非但不躲反倒前行,一圈击中他的小腹,那种肺腑翻覆的感觉直冲大脑,还未来及消化,冯逆之那只负后的手一把接过腰扇,洒金扇面一展,磅礴气势漫漫,压力袭来,男子瞳孔放空,濒死的直觉叫他拼力一搏。
冯逆之眼疾手快,提脚踢在他的膝弯,男子仰面扑倒在地后被冯逆之单膝卡住他颈部,下手太重,衣衫被扯开了些,露出一个银锭子大小的一团云状的刺青。
眼见着扇面要落下去切那男子的头颅,然而极普通的一声且慢声叫冯逆之停了手。
那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的人缓缓走了出来,身量颇高,瘦削,冠发,着墨绿色暗纹缎衣,气质斐然,是一种能叫人略过他的容貌而感到贵气。
冯逆之蹙眉,男子样貌普通,虽眉目清秀,但口鼻却落下乘,颚角偏方,算不得俊朗。这样普通的人,哪里都是,为何偏偏他叫自己感到莫名熟悉呢?
易容?
冯逆之很随意地就起身了,没了她的掣肘,持刀男子翻过身趴在地上一顿猛咳。
冯逆之摇着扇子,不疾不徐朝着方才出声的男子走去。
还趴在地上的男子忙站起来,眼底有了死志,拔刀欲来,却被那人用眼神止住,“小九,退下。”
原本气势不俗的冯逆之听闻立马停了下来,腹诽道他妹的,差点以为是师哥叫我退下。这口吻,这居高临下的气势,看来不是寻常人物啊。
唤作小九的人亦是悟了,她飞叶伤人不过是探路,为的,是他身后站着人。敌暗我明,状况不清,哪能上来就动手?
至于冯逆之是否想这么多,那就不得而知了。她指着小九问道“这是你护卫?打手?死士?”
面对冯逆之的提问,男子略扬了扬眉,温和笑道:“侍从。”
“都无所谓。”冯逆之诚挚建议道:“瞧着你风度不俗,给你贴身侍从就起这样的名字?喊出来不跌份吗?不叫人耻笑吗?正儿八经给别人起个名字有这么难吗?”
男子听闻后颇有些意外,正要开口却被冯逆之一个住口的手势止住,“别解释,趁现在,重新起一个,我来帮你参谋。”
不止当事人惊呆了,连鸟都惊呆了。原本在枝头看热闹的一对云雀嘶鸣一声振翅便走。
多管闲事容易遭雷劈,更不论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闲事。
“在下不谙起名,不如这样,小九你自己起一个名字吧。”
小九眸子暗沉,抬眸看人时微露三白眼,眼神凶戾,类极饿狼。被主人点了名,这才垂了垂眼皮子,掩住凶光。
冯逆之看着男子似笑非笑的脸,不爽道:“你这表情别以为我看不懂,就是在威胁知道吗?到底是吃你饭服你管的,能僭越吗?狡诈,阴险,哼,小人一个。不怕,放着我来。”
“嗯,嗯,嗯。”冯逆之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她是个不学无术惯了的,胸无点墨,是以起名字这种古时候先生才能干的行当,她哪里干的来。
什么青葵,高腴的,光听着就不大对劲。
但往往人越是缺什么没什么就越是想争什么。冯逆之又走了片刻,忽地猛一拍大腿,两眼放光,信誓旦旦与他二人道:“想到了,你一个习武之人,就叫疾吧,速度快,完活儿就三秒!怎么样,棒不棒!”
面对她的洋洋自得,双刀男猛地持刀冲着她颈子就来,冯逆之反应迅速侧身避开,斥责道:“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啊,不喜欢就算了,好商量不是,干嘛起杀心啊。你看看你侍从,脾气这么暴躁不说,还不知感恩,性子阴晴不定的,人格肯定缺陷吧。”
男子的表情微妙,欲言又止。思付片刻,笑着问道:“敢问公子是哪两个字?”
“什么两个字,疾!疾恶如仇,疾风暴雨的疾!”冯逆之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男子恍然大悟般点头,喃喃道:“哦,原是一个字啊。”
“当然,耳朵呢?”冯逆之哼了哼,洋洋自得。后知后觉问道:“对了,你姓什么?”
小九默了默,“吴。”
“吴疾,无疾而终。挺好,对吧。”
面对她的盛情,当事人倒是没什么意见,但主人却不领情,一直不表态,冯逆之冷着脸问他道:“你呢?你叫什么?我来听听到底多么有内涵的。”
“没什么特别的,不提也罢。”
“不提你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我就会生气。”冯逆之昂着下巴咄咄逼人,“说,必须说,不说我割了吴疾的舌头。”
谁不说割谁,做什么伤及无辜?
男子容貌普通,唯独笑的时候眼里似乎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