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观音寺,背靠青山的庙宇巍峨冷峻,浮岚暖翠,金钟鸣鸣,而寺前地势平坦,可见满城风光,且极其灵验,因此庙中香火不断,信者无数。
由于皇家把筝会地点选在观音寺,提前三日就禁止闲人入内,捐了大笔香火钱,派人浆洗打扫。
筝会当日,帝后先是祭奠太庙,游街昭示天下,然后再前往观音寺,规程之琐碎难以想象,作为臣子官眷,则只需到观音寺等着帝后圣驾。
宽大的马车内,沈苡婠一身海天蓝花鸟纹妆花缎坠地长裙,春蓝色银绣牡丹宽袖对襟衫,髻中簪花,戴镶东珠累丝云纹步摇,一整个鹄峙鸾停,仙姿玉貌。女孩按规矩端坐主位,途中无聊也只能玩玩禁步上的珠子,忘乐看不下去了,劝道:“靠近外城的路不大好走,要颠簸些,姑娘且再忍忍。”
她把一盘点心推近:“离筝会的午宴还早,姑娘吃些点心垫一垫。”
沈苡婠拿起米糕,递给忘乐:“咱们一起吃。”
她欣喜地点头,嗯了一声。
队伍行至山门前停下,沈翊儒搀扶着沈苡婠下马车,趁人不注意弯下腰在她耳边轻语:“阿妧今日格外漂亮,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家小郎君。”
沈苡婠拿着团扇半掩面侧头回道:“彼此彼此,三哥哥也是颙颙卬卬,到时候可要找个仙女般的嫂嫂回来。”
沈翊儒皮笑肉不笑的说:“牙尖嘴利。”两人对视一眼,立即撒手各奔东西。
沈之姮听着外面的热闹也按耐不住欣喜,立即掀了帘子下车,她原本是想拉着母亲,可惜转眼就见到沈念芙早就挽着周氏的胳膊聊得亲热,余光瞥见沈之姮发愣得看着周氏,沈念芙回应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自顾自的拉着周氏往前走。
沈之姮看着她俩的背影鼻子一酸,长呼出一口气立即清空脸上的悲伤,快步走到沈之焕身边与他一并前行。
时候也不算晚了,宾客来得七七八八,沈苡婠本意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坐着就好,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瞧瞧就被缠上。
“姚夫人,好久不见啊!”说话的人正是安益侯夫人,和姚宴桵也算旧相识。两人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但目光一直都在沈家几位没成家的小辈身上扫,尤其是沈苡婠,简直都要把眼珠子挂人家身上了。
“哎呦喂,这位是你那大姑娘吧,多标志的人儿,今年该十四了吧?”她故作惊讶,说着还想走近些。姚宴桵赶忙把她拉过来,让安益侯夫人扑了个空:“你记性可真好,今年年末就满十五了,到时候你可要来吃杯酒。”
也不亏姚宴桵与高官贵族的夫人们打交道这么多年,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了,边走边念叨:“别以为我看不穿她那些花花肠子,打我嫁来洛都就认识她,走路先跨哪只脚你母亲都是一清二楚。”
她瞧见后面没了人才放缓脚步,示意沈信给她扶正发冠,沈苡婠跟在后面瞧着。
“她只不过是为了自己那个幼子的婚事着急,先前之姮丫头没瞧上人家,把安益侯府送去的东西都退回去了。她都登门拜访好几户人家,偏偏一次没成。”
姚宴桵顿了顿,提起裙裾上了一个视线极佳的凉亭:“若是她求我搭把手,多相看几家的姑娘,那我还是会答应,可她断断不该把注意打到我家阿妧身上。”姚宴桵拉着沈信的袖子,眼神询问她这番话错了没,沈信自然没意见,使了劲地点头。
说罢又转过身把住沈苡婠双臂,吓得人家是一抖:“阿妧是我拼了命求来的姑娘,咱们沈氏嫡系独一的女儿,怎么会拿给她糟践。阿妧啊,咱们以后要找就要那种门当户对,文武双全,天下无双的,不然就算是低嫁,那是要受苦的!”
沈苡婠眼见控制不住母亲的情绪,慌忙向沈信求救,他只好又把人拉回去,顺着话头哄,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
沈苡婠怕再被姚宴桵拉着哭诉,忙不迭逃到祖母祖父身边,跟着他们去了一汪泉水边的廊桥。看着远近竹柏成林,云烟袅袅;听着流水叮咚,佛经鸟鸣,倒比下面的歌舞好的多。
沈叙白看出她的心事,将人叫到身侧:“你也别怪你母亲多想,她本是疆域的郡主,自小在边沙长大,远嫁来洛都,比起京城里柔弱娴淑的夫人们,是要直来直往些。”
“孙女明白。”
……
山下禅房内,盛泫身为储君自要随着帝后祭拜,忙活半天才得闲,趁休息时间换了一身衣裳,褪下繁重的礼袍,人都活络不少。
他刚坐下就把路州叫进来:“交给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回殿下的话,臣打探到沈大姑娘当下正与沈老太师在跃泉,四周也都是一些官眷。”
盛泫思虑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他念着赵赫全年迈,腿脚不便,就没让他随行,换作他的亲传弟子汪北康伺候。
跃泉上游的水势曲折多怪石,人们多爱在下有地势平坦处戏水,地势落差最大处被冲刷成水潭,汇集多方水流,潭中深不见底,比起上流的透澈更幽深。
沈苡婠获得沈叙白的同意,学着那些世家子弟的样子往水中放花灯。
衣着华丽,容貌不凡的少女一下子就引起潭边人的注意。
“那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可真不错,比起吟诗阁的花魁还要嫩。”说话人身边的女子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活生生把他的话掩盖:“你活够了,那是沈苡婠,沈太师的嫡亲孙女。”
男子有些恼怒,反问她:“你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知道她就是沈苡婠。”
“沈府上个月婚宴,我随着母亲远远的看了沈大姑娘一眼,丫鬟婆子簇拥着,天仙一般的人儿。要是被人听见你在这非议人家,我看爹爹还护得住你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离他们不远处一位白衣女子隐约听见“沈苡婠”三个字,吓得浑身颤了颤,连忙把脸遮起来。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骄横跋扈的姜筱。自从那件事被姜妃得知,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人扣在宫中天天聆听训诫,不过几日就消瘦了一圈。
她听着周围人对沈苡婠的称赞,不由火从心起,一方手帕都快被她撕裂。瞧着四周的碎石,鬼使神差的捡起一块大的,混在人群中用面纱遮住脸,偷偷摸摸的站在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