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放肆！”盛嘉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她自小备受合宫宠爱，哪见过如此与她叫板之人，沈苡婠看着六公主那娇纵样，只觉着和姜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忍不住暗暗发笑。
“二殿下，你这脾气实在该收敛些。”
沈苡婠听着熟悉的声音，心中一沉,转身一瞧，果然是盛泫那厮，月白色的墨竹长衫衬得人温润如玉，许是大病初愈，盛泫的面色还有些憔悴，但这完全不阻碍这幅完美的皮囊散发光芒。沈苡婠暗暗心想：这储君长得还真不错，嫁给他也不算委屈。
“六皇叔……”盛嘉似乎很怕盛泫，原先嚣张的气焰瞬间被打压，略显心虚地问安，盛泫叹口气，还是亲手把她扶起来。
“金暮参见祁王殿下。”说话的人躲在盛嘉身后，胆怯的探出半个身子，盛泫点点头，像拉家常一般与盛洳谈话：“金暮县主许久不见，本王前些日子才接到急令，枣州的灾民都安置妥当，算算日子，北弘郡王也该回京了，到时候还麻烦县主替本王向郡王问安。”
盛洳强装镇定应下，反倒是盛嘉见缝插针，找了个借口拉着盛洳就脚底抹油地跑了。
盛泫笑的很无奈，转过身眉目柔和地看着沈苡婠，从宫人手里接过一只红漆描金木盒：“我不知沈大姑娘何时进宫，得到消息就赶来了，还好不是很迟。”
沈苡婠不接那个盒子，语气平稳地说：“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盛泫好像没有想过她会拒绝，解释：“只是我的谢礼。”
沈苡婠迟疑半晌才伸手接过，眼见着长街上人越来越多，客套几句准备离开。
“沈姑娘是要去宫门吧。”
“嗯。”
盛泫也不多说什么，在自己的随从中挑了两个宫婢护送着她，临走前又嘱托：“沈姑娘平日里得了空也可以来东宫坐坐，我吩咐过守卫不会拦你的路。”
沈苡婠走出了好远脚步依旧有些不真实，她原本以为盛泫对她的好纯粹是为了向上澧沈氏示好，现在她有理由怀疑温贵太妃的话有几分真。
到了宫门，沈叙白已经在那里等着，老爷子笑眯眯地亲自扶孙女上了马车，摘下官帽放在一旁的小案上，沈苡婠同他说了今日的事情，老太师直勾勾地打量着她，莫明来了一句:“阿妧觉得为人妾室如何？”
沈苡婠先是愣了愣，半晌了才缓缓说:“妾……乃贱籍，就算是一般人家的女儿都极少甘愿给人做妾，而我朝律法规定妾通买卖，所出子也该交于正室教养，依此可见妾室地位之低。”
沈叙白并不对她的话做评析，继续问:“你刚才说的是百姓家，那祖父再问你，高门贵族之妾如何？”
“孙女依旧是那句话，妻与妾始终不可同比，即便是宫里的娘娘们也是妾，不论身份品阶。唯有皇后才是陛下的正妻，生同衾，死同穴，享万民敬仰的国母。”
沈叙白点点头，把手放在沈苡婠头顶，话里是欣慰，更多的是承诺:“阿妧你记住，上澧沈氏还不需要小姑娘来撑着，你只好好靠着这颗参天大树，活出沈氏女的样子就好。”
那一瞬间，沈苡婠觉得先前在温贵太妃宫里的压抑心情烟消云散，她可以无所顾忌地依靠沈氏的权力，就算在洛都中横行霸道也不会有什么。
可父亲母亲，祖父祖母越是这般，她就越觉着不安，有一种直觉告诉沈苡婠:将来的沈氏可能会有难，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抓住沈叙白的袖口:“祖父，我知道。但阿妧不管生死都是沈氏女，族人和上澧沈氏的安危阿妧会一直记着。”
小姑娘的语气里带着稚气的坚定，明明惊为天人的眉眼微微蹙起。
沈叙白发愣，只是替她理了理松散的发带，唇角勾起笑意。
回到沈府后沈苡婠径直回了扶雲院，连晚膳也是单独在房里用的。
亥时，邢嬷嬷遣退屋内的人，熄灭大半灯盏，伺候着沈苡婠歇下就也离开。
她听着屋外彻底没动静了才掀开床幔，沈苡婠没让人夜里伺候的习惯，所以连守夜的丫头也没留下，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妆台前，从底层的小抽屉里拿出今日盛泫给她的那个盒子。
皎洁明澈的月光下，盒子里躺着的镯子熠熠生辉，是羊脂玉的绞丝镯，用的料子也是一顶一的好，绞丝的工艺本就不多得，还敢用如此昂贵的玉，看来这匠人也是有本事的。
沈苡婠盯着看了半天，也没发觉自己何时翘起的嘴角，她虽也有几只绞丝镯，但远不及盛泫这只工艺好，成色也差点。
她试着戴上镯子，正准备挪到月光下好好看看，就听庭院中传来一阵异响，且来者越靠越近，她反手抓起一旁的长簪，推门而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沈翊儒。
兄妹俩大眼对小眼，沈翊儒看看沈苡婠手里的簪子，沈苡婠看看她哥手里拎着的点心盒子，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沈苡婠带着他进屋，亲手点上灯盏。
“三哥才回来？”
沈翊儒把点心放在桌子上，接过沈苡婠递来的茶:“嗯，大哥派我到城南办点事，顺手给你带点零嘴。”
“谢谢三哥。”
“怎么还没睡？”沈翊儒问，他又瞧见沈苡婠腕上的镯子，停留片刻，追问:“这镯子……哪来的？”
沈苡婠摆摆手，稍有怨气的说:“三哥，你像在审犯人。”
沈翊儒不吃她这一套，啧了一声:“小丫头别贫嘴，问你呢。”
“今日我与祖父进宫遇着祁王了，他送的。”
沈翊儒眉头紧锁，眉梢还带上几分戾气:“阿妧离他远些，帝王家的人没几个手里干净。”沈苡婠不明白自家哥哥为何对盛泫敌意这么大，但也装着乖巧听话地点点头。
沈翊儒又冷冷的看了镯子几眼，压下烦躁摸摸她的头，询问:“不困吗？”
“睡不着。”
他像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掏出本《民间奇谈》，有声有色地给沈苡婠讲解其中的故事，她就趴在沈翊儒肩头，缓缓睡去。
沈翊儒戳了戳她的脸颊，宠溺地笑了，打横将人拦腰抱起，小心翼翼地把人安顿好，理好床幔，确保屋内的烛火都灭了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