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苡婠进入画舫后也震惊于它的精致,上边雕刻的游鱼戏莲等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大手笔。她提起裙摆走入中舱,与坐在窗边喝茶的盛泫四目相对。
经过雨水洗涤的初夏晨光格外透彻,照在湖水之上波光粼粼,反射之后好巧不巧落在盛泫身边,这厮穿了一身白绿色的长袍,用金线绣了楠竹,倒是显得整个人多了几分书卷气。盛泫见她来了放下手中的东西,朝沈苡婠温润一笑,像个勾人的狐狸一般,就差把我很人畜无害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画舫在湖上缓慢游动,窗外的景色如同走马灯一般播放,盛泫起身邀请沈苡婠在桌前坐下,细细为她斟上一盏酒。
看着面前散发幽香的桃花酿,沈苡婠直言:“殿下找我来究竟所为何事?”盛泫不接她的话,又往沈苡婠的碟子里放了一块栗子糕。
“你真的敢一个人赴宴,我还担心让阿妧独身进这画舫会不乐意。”
沈苡婠看着碟子里的糕点也不动筷子,反问盛泫:“就算我独身赴宴,殿下敢对我做什么吗?”
盛泫手里的筷子一顿,看着沈苡婠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笑意,肯定她的话。
“的确,我不会对爱哭鼻子的小姑娘动手。”
他的一句话瞬间勾起沈苡婠的回忆。她与盛泫并非从未见过,年幼时的一次宫宴,她与众多官家小姐一起在后花园玩闹,那时的自己不过八九岁,正是贪玩的时候。当时有几个姑娘看不过她那副被高位者宠爱的模样,拉着其他几个人一起戏弄她,说好她们躲着让自己来找,可是她在花丛后蹲了很久也没听见口令让她出来。
半晌她才听见外边有人经过的声音,小阿妧也不是呆瓜,知道被人戏弄了,气愤地扑了出去,混乱之间那人直接被自己撞倒,小阿妧又气又难过,泪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两只小手抓着那人的衣襟不肯放手,直到一道青涩的少年从她头顶响起。
“你是谁?”
这时小阿妧才反应过来自己扑错了人,她抬起泪汪汪的双眸,看见一位身穿蟒袍的少年,他的模样像极了先后,虽然沈苡婠没见过真人,但是她母亲姚宴桵曾经与先后是手帕之交,卧房里一直收着一副画像,所以小阿妧见过画像上的人,第一眼就认出来被自己扑倒的少年是先后唯一的子嗣,好像叫......盛泫,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
小阿妧赶忙站起身,小脸哭得红扑扑的,但是还是第一时间向小盛泫轻罪,盛泫看这个丫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却规规矩矩行礼请罪,就有点于心不忍,他蹲下身看了一眼小阿妧身上的木牌确认身份。
原来是上澧沈氏的小姑娘,难怪穿的珠光宝气。他拿出一块帕子给小阿妧擦了擦脸,柔声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躲在花丛里。小阿妧见她不怪罪自己,一五一十地把经过讲了出来,末了还问盛泫:“我知道你是储君,母亲给我看过先后的画像,殿下和先后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夸你了,你不会对我对手吧?”
盛泫被她逗笑了,不解问沈苡婠:“你何时夸我了?”
小阿妧急了,抓着盛泫的袖子,一双桃花源瞪得老大:“我夸你了!我说殿下和您母后长得很像,因为皇后娘娘长得美,所以你也好看!”
好吧,这也算变相夸人了,盛泫无话可说,可是沈苡婠还是不安心。
“你还没回答我呢,殿下不会怪我吧?”
那时候小姑娘拽着盛泫的袖子,一副你敢说不我就......我就哭给你看的神情,小盛泫表示我很无奈,只能摸着她的额头说:“不会,我不会对爱哭鼻子的小姑娘动手。”
后来还是盛泫牵着小姑娘回到正殿交给了沈信夫妇。
沈苡婠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拿起一旁的酒盏浅浅抿了几口,发现这酒真的不赖,又多喝了几口。她发觉盛泫一直看着自己,就知道这厮等着自己做回答,但是那件事她都快忘得差不多了,若不是今日盛泫突然提起来,她一定不肯想起来,毕竟这也太丢人了吧,竟然在盛泫面前哭得这么惨,还厚颜无耻要求别人原谅自己。
“阿妧怎么不说话,我还记得......”
盛泫见她依旧不搭理自己,干脆再添一把火,这下真把人诈出来了。沈苡婠连忙让他闭嘴,之前好几次自己和盛泫在宫里都有交集,不过那时候她还小,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自己想起来都脸红的程度。不过盛泫铁了心逗沈苡婠玩,一句一句地小阿妧说过的话复述出来。
“你说过我父皇是一代明君,我也不会差,不用为了夫子训诫而难过。”
“你说过姚夫人那里有我母后的画像,我若是想她了,你把画像拿来给我以解相思情。”
“你说殿下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儿。”
沈苡婠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苦笑着不停往盛泫的碟子里夹菜,恨不得这些东西全塞他那张嘴里。不过盛泫直接握住了沈苡婠悬在半空中的手,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他的颤抖。
“阿妧,你还说过,殿下你做自己不好吗?为什么要做皇帝,当皇帝的都很累,你这么好的人就应该开开心心的......”
筷子松手落在了冒着热气的银耳燕窝羹里,溅起不少汤汁落在了盛泫手背上,但是他把沈苡婠的手护得很好,没有烫到一星半点儿。
本来昨日他就把这番话在心里反反复复念叨,就是怕现在这个场面让阿妧觉得不适应,不过好像搞砸了......也没关系,阿妧只是随口的话却成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唯一的念想,没有父皇母后护佑,孤立无援,好多双眼睛都盯着这个位置。冯皇后一直把他看作眼中钉,若不是有自己在,这储君的位置早就是盛从嵇的了,盛玦作为皇帝给不了他太多关怀,只能尽其所能地带给小盛泫欢乐。
那些日子小盛泫夜里都不敢睡得太实,真怕自己就再也醒不过来,他的仇还没报,不可以死在这深宫里,绝对不可以!所以平日里他表现得人畜无害,私底下不断巩固自己的地位,拉拢老臣,借着父皇残留的旧部在这个盘根错节的洛都里开辟一方天地。
沈苡婠的出现让他看到不一样的人间,不是为了讨好,不是为了欺压拉踩,不带着别样情绪靠近自己,在沈苡婠眼里他看到了同一高度,好像这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