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河见她醒了笑道:
“我只当你会被憋死也不醒呢?春日里到底也凉,怎么睡在这?”
秦然气的恼了,抓起披风扔到顾清河头上,骂道:
“你怎么没病死了?来我这儿讨人嫌?”
顾清河翻了个白眼,接住披风,叹道:
“狗咬吕洞宾。我拖着病体来跟你分享新鲜事,你反倒骂我,多伤人呢?”
秦然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见他不像说谎,也不招呼,抬腿就往屋里走。顾清河也不恼,跟着就进去了,不外到的自斟了茶,抿了一口道:
“你出门子还带顾渚紫笋?当真是奢靡。”
秦然睥了他一眼,顾清河见她面色不好,玩笑道:
“谁给你气受了?跟我甩什么脸?”
秦然摇摇头,道:
“没什么,心里不舒服。”
顾清河没多问,道:
“我是来提点你的,和承安远点。我听闻,春日宴那日,你和承安单独走了走。散了宴怀德就去劝太子,说让他在意些,太子说你还小那里在意到这上面。怀德就说如今不在意,日后还能不在意?
这话是有理的,如今你小,太子殿下又惯着你,做什么都无所谓。等你大了,等太子殿下……”
顾清河顿了顿,省去了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接着道:
“到那时,他的心思可未必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而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帝王,哪天若是他心里不舒服,承安可就惨了。要是有那时可都是你害的。”
秦然没言语,玩着杯子,顾清河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问道:
“听没听见我说话?净是发呆。”
秦然叹道:
“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顾清河不可置信,一双凤眼里写满震惊:
“你是怎么了?你是不知道,太子殿下身边的怀德这么说也就罢了,倘若圣上身边的人知道了,这话说出去,你倒是无所谓,承安和我总要有一个跑不掉的。”
“那你还来?”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承安哥哥也身正,怕什么呢?”
顾清河看了秦然一眼,没再说话。
半晌道:
“明日你还进林子吗?”
秦然摇摇头道:
“春猎不过是个形式,打下来的皮子也不好,肉也不好。再说,我长兄不会让我进林子的。”
“话说你怎的了?病好了?”
“没事。风寒,好了个七七八八。”
“怎么就风寒了?”
“晚间到底冷,喝冷酒吹冷风,自然就病了。”
秦然挑挑眉,戏谑道:
“有佳人相伴,想必冻死也是值得的。我找人查了,人倒是个不错的,只是他一个文人,自然会有他的酸气,当真成吗?”
顾清河还没说话,秦然抢先道:
“我只说这一次。当我没问,我不劝你这些事。”
顾清河被她噎了一句,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对坐着,谁也不理谁,倒也自在。外头透过窗户纸隐隐有几声虫鸣,霜白的月光照在窗棂上,被屋内的烛火染暖,窗里窗外,一面茜纱,竟隔了两份天地。屋内秦然百无聊赖的用手指沾着茶水在紫檀木桌上描画,桌面上是用贝壳嵌进去的孔雀牡丹纹样,一盏宫灯,立在不远处,昏黄暖暖。顾清河半眯着眼,颇有些欲睡之气,秦然沾了点茶水洒在他脸上,道:
“要睡滚回去睡便是。”
顾清河斜睨了她一眼道:
“我一路奔波,你不说拿点点心给我,只叫我喝水也就罢了。现在还赶人,哪有这般处事的?”
秦然笑道:
“我打发人去给你送,你快走吧。等会儿我长兄回来又要念叨。”
顾清河点点头起身道:
“我正要说呢,你长兄今晚上和那一群公子哥吃酒,明日他们可还能骑马拉弓吗?我记得秦大哥哥的酒量,是自打我认识他起就没醉过的。”
秦然摇摇头,道:
“他们喝酒向来是我长兄喝烈酒,那些人和果酒黄酒而已。你操这个心做什么?”
顾清河复又坐下,神秘兮兮的笑道:
“你可知,陆家大郎君,我听说,温首辅有意把三娘许给他。”
秦然来了精神,颇有点恼怒道:
“当真?这话可不能胡说!”
顾清河道:
“我如何骗你这件事?”
秦然不言语,半晌道:
“明日指给我瞧瞧,我到底要见识见识。什么样的人能娶了她?”
——
春猎重祭而非猎,头箭出,众人四散入林,秦然骑着马沿着林外缓缓而行,晋函瑜打马而过,笑道:
“怎的不进林子?你长兄伴着太子爷呢。”
秦然摇摇头,晋函瑜偏头,耳坠子上的红玉随着轻轻偏向一侧,高束起的发辫垂下的发尾隐去一边,一小段银链子和头发纠缠起来,秦然弯起眼睛,笑着上手去帮晋函瑜解开头发,晋函瑜低下眉眼看她。少女弯起的眉眼勾出青涩的轮廓,一段颈子白皙盈盈的,打好的辫子乖顺的垂在一侧,青丝纱一样的半遮半掩在后颈上。一排金丝缧的小珠钗簪在一侧,垂下的金链坠着珍珠,与一对泪痣遥相呼应。明明应是温顺模样,偏偏一对眉峰凌厉,像极了——她长兄。
晋函瑜垂下眼掩饰住情绪,道:
“然儿妹妹好生心细。你长兄跑了去,我带你进林子逛逛可好?”
秦然点点头,亲昵笑道:
“晋姐姐向来是最好的!”
方入林子不远,遥遥的就瞧见林承安身边跟这个不太常见的人,一身苍青色的广袖袍,戴着攀膊,腰身笔直,身下一匹白额骅,身上的玉佩倒是常见的梨花白,但是拴在同侧的荷包上的璎珞珠子是象牙的。秦然心里咂舌,若只是单纯的象牙,倒也不值得稀奇,只是粗略一看,应是镂空雕花里头留着一颗小珠子,取不出却能滚动,工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