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不仅授给他官职,更是大笔一挥将公牛氏的宅邸一分 为一,将南面的屋舍和院落赏赐给他。 “谢君上赏赐!” 在叛乱流亡之前,公牛氏家主官至晋国上大夫,宅邸占据半条街。府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奢华不亚于有狐氏。 以卢成目前的官爵,半座宅院恰如其分。若是全部赏赐给他,那就不是荣耀,势必成为祸患。 卢成对此心知肚明,拜谢林珩之后,恭敬退出大殿,随侍人前往偏殿。 殿门推开,眼前的一切同离开前一般无一,卢成的心境已是截然不同。 他迈步走入室内,看着桌上的茶盏,头顶的阴霾一扫而空,心中的愤懑荡然无存,只余下久违的激动和才华得以施展的豪情。 “取笔墨,素绢,还有尺。” 天色渐晚,卢成却不打算歇息。 他多年郁郁不得志,家族沦落至氏族末流。如今得晋侯赏识,对他委以重任,他必然要予以回报。 听到卢成的吩咐,侍人没有多问,应声后便下去准备。 不多时,绢、笔墨和尺全部送到。 “移开桌案,还有屏风。多点几盏灯。”卢成指挥侍人清空屋内,自行挽起衣袖,用绳带束起袖摆。随即亲手铺开绢,用尺测量,很快铺满大半地面。 “守住殿门,我不唤人不可进入。”卢成正色道。 “诺。”侍人早得到命令,对卢成言听计从。见他没有更多吩咐,恭敬地退出门外,无声守在廊下。 门扉合拢之后,卢成席地而坐,没有忙着动笔,而是闭目陷入沉思。随着不断回想,烙印在记忆中的地势山川逐渐鲜明,走马观花一般,陆续闪过他的脑海。 大概过了盏茶的时间,他睁开双眼,提笔饱蘸墨汁,在绢上笔走龙蛇,上京两字力透纸背。字下绘出山川河流,城池乡邑,甚至还有军营,细致程度令人咋舌。 卢成聚精会神,沉浸在绘图之中。 侍人尽心尽力守在门外,仰望屋檐下垂落的水帘,时刻竖起耳朵,等待卢成召唤。 大雨笼罩肃州城,暗夜中电闪雷鸣不断。 城西驿坊内,楚煜披衣起身,对灯浏览国内送来的秘信。 看到信上内容,知晓越侯向宗室举刀,连宗伯也因不察之过被勒令闭府,他心中毫无波澜,不觉有任何意外。 “若非有姑大母,且我在晋,蚀骨出现在宫宴之上,两国定生龃龉。” 楚的确有蚀骨配方,配药的两味材料却独出于越。 栽赃陷害也好,内有勾结也罢,消息送回国内,越侯绝不会错失良机。他早有严查宗室之意,如今把柄送到眼前,正好举起屠刀为楚煜铺路。 “父君可有吩咐?”楚煜放下秘信,抬眸看向对面。 烛光无法波及的黑暗处,一道身影俯跪在地,闻言说道:“回公子,君上令仆送信,未有别的命令。” “退下吧。” “诺。” 地上之人迅速起身,弓腰退出门外。 房门开启又合拢,楚煜重读绢上文字,能看出越侯行事的急切。心知时间紧迫,在婚盟正式定下后,他需尽快动身归国。 “” ♢想看来自远方的《林珩》吗?请记住[格格党文_学]的域名♢ 烛光微暗,楚煜拿起灯下的铜簪,轻轻拨动灯芯。 袖摆拂过桌面,焰舌蹿升,热度舔舐簪身,他却漫不经意。直至指尖泛起殷红,他才放下铜簪,碾压着手指,痛觉近似麻木。 “父君终究心软。” 想到下毒的国太夫人,楚煜垂下眼帘,却掩不去眸底冰冷的杀意。 “父君被毒所害,终日备受煎熬,您何得死得干脆?” 红衣公子再次拿起铜簪,缓慢刺入灯盘之中。 火光跳跃,照亮刺绣图腾的衣领。墨色长发缠绕领口,浓重的色彩在光中交叠,极致的夺目,晕染出致命的阴鸷森冷。 暗夜中的肃州城不见星月,天空被乌云遮蔽。千里之外的禹州城却是皓月当空,繁星闪烁。 月光如水,清冷的银辉洒落越侯宫,通往幽室的宫道上亮起火光。 一名侍人手持火把行走在前,单手捧着一只黑漆漆的木盒。两名壮妇跟在他身后,脚步匆匆穿过宫道,登上青石铺设的台阶。 幽室前,守门的宫奴见到来人,迅速退至一旁。侍人打开挂在门上的铜锁,推开紧闭的木门。 室内一灯如豆,光线昏暗。 国太夫人枯坐在灯前,灰白掺杂的长发披在身后,发尾如稻草一般杂乱干枯。 “国太夫人,公子有命,您需每日服药。” 侍人潦草行礼,对左右使了个眼色。 两名壮妇大步走上前,熟练地抓住国太夫人,牢牢按住她的肩膀。 “大胆,你敢放肆!”国太夫人怒斥侍人,双眼几要冒火。 侍人不以为意,打开捧在手里的木盒,取出一只陶瓶,利落地拨开瓶塞。 他单手捏住国太夫人的下巴,翻转瓶身,散发着浓烈气味的药汁尽数灌入国太夫人口中,不漏一滴。 灌完药,侍人晃动两下瓶身,满意地收回盒中。 壮妇松开手,国太夫人倒在地上,不断抓着喉咙,身体因痛苦痉挛。 侍人袖手看着她,冷漠道:“公子言,君上毒入肺腑,彻心彻骨,国太夫人乃始作俑者,理应感同身受。今日毕,仆明日再来。” 话音落地,侍人转身离开,壮妇紧随在他身后。 宫奴不敢探头向内望,迅速关门挂上铜锁。 房门遮去星月,室内重归昏暗。 国太夫人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指甲抓划地面,留下一道道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