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上,她面色静静的,眼睛看着前方,眼神却恍惚的很,屋檐下的雨滴成串成串的,一切都闷闷的,他的小丫头又是孤单的一个人。
祁蔓靠进肖珩怀里,看着屋檐外的雨,她忽然也感性起来,说“我好想好想回到十五岁那天,我要跟他说,我也很喜欢他,只是怕他骄傲,我从不肯说。我要告诉他,没有他,我会痛苦很多很多年,直到今天我都放不下。我要警告他,他一定要坚持,我不会不管他。我想告诉他,那些绑匪都死了,我是个有担当的人,我想对他说,对不起。”
肖珩看着屋檐下的雨,抱紧怀里的人,笑着说“他都知道。”
祁蔓笑了笑,说“他不知道。”
听着屋里不断起伏的哭泣声,看着屋外连绵不断的雨,她长叹一口气,坐起来说“正如,我回不到十五岁那天,他也不可能来听我说这些话。时间就是这样,场景再像,人物再像,今天和昨天,就是不一样。”
祁云仲的丧礼办得轰轰烈烈,祁太太年近六十,比祁蔓还小上几岁。她先后为祁云仲生下了两儿一女,最大的也才刚成年,最小的才十五岁。
丧礼上,母子几人哭得声嘶力竭,和始终平静的祁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自祁老爷子下葬之后,祁蔓已经很少会流泪了,她越发不喜欢在煽情的氛围里跟着情绪走。莫家三位长辈、祁太叔公、祁三老爷子,一位位长辈的离世,她都是平静送行,跟周围的悲伤总有些格格不入。
可祁蔓看开了,都是告别,她这辈子为太多人送行过。小时候不敢哭,长大了不好意思哭,到老了,什么都可以不顾及了,又觉得哭,没什么意思了。
再喧闹的告别又有什么意思呢?死人听不见,活人又要哭给谁看?她已经不需要演戏了。
祁云仲的遗产分割毫无疑问,几乎都留了自己的三个孩子,只给了很少一部分给新娶的妻子。祁蔓对此毫不意外,她也懒得发表意见,听律师读完遗嘱,她就离开了。
祠堂外,肖珩和祁蔓牵着手离开,看背影也不过是四十左右的中年人。倒是突然失去依靠又紧张许久的继母几人都面容憔悴,祁五夫人还不到六十岁,就已经有了些龙钟之态。
在祁云仲去世三个月后,祁蔓和肖珩去了趟祁家大宅,这里在祁老爷子的遗嘱中只给了祁云仲终身使用权,祁云仲去世后,他的妻子儿女就都搬离了这里,如今整座大宅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看宅子的老佣人在花园里晒太阳。
祁蔓看着前方大片被罩在暖棚里的玫瑰,她交代身后的佣人“把那些花都铲了,这座大宅,我会卖掉。以后你们都去别庄做事吧。”
玫瑰种起来很麻烦,不同的品种都精细的养着,要施肥要捉虫要除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远没有蔷薇好养活。但很好铲,它也不爬藤,拿着电锯齐根一锯,再刨掉根,这座见证了祁家长房三代荣光的大宅就再没有祁蔓在这里时的痕迹了。
冬日的暖阳下,祁蔓左臂挽着肖珩的胳膊,右手牵着五岁大的小孙子,用调皮的语气跟孩子说“这儿啊,以前可繁华繁华了,可惜啊,太姥爷一走,这房子就没人敢住了。小馍馍,你敢不敢在这儿住一晚啊?”
小馍馍回头看向后面的大房子,冬天里看着阴森森的,他抬头跟奶奶说“奶奶,那房子好吓人,比花园里的小屋都吓人。”
祁蔓乐得哈哈笑,故意逗小孩子“对啊,那里面有一头怪兽,可会吃人了,人只要靠近它,就会被它吞到肚子里!本来那房子里可多可多人了,都是被它吞了。”
小馍馍可害怕了,又忍不住问奶奶“那太姥爷呢?是不是也被吞了?”
祁蔓一本正经的摇头,说“那没有,他太老了,怪兽不爱吃了,怪兽就喜欢吃小孩。就像你这样。”
肖珩笑着摇摇头,接过小孙子抱在怀里,悄悄瞪了祁蔓一眼,跟小孩子说“馍馍不怕啊,哪有什么怪兽,我们馍馍只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什么怪兽都会离你远远的。不怕啊。。”
可小馍馍晚上还是做了个梦,梦里的大房子里有一头可凶可凶的大怪兽,太爷爷弯着腰好好的站在门口,突然怪兽就张开一张血淋淋的大嘴巴,一口把太姥爷吞进去了!
肖珩听见孩子的哭声,赶紧穿衣服到隔壁的卧室去看,小馍馍扑到爷爷怀里,大声哭叫“爷爷,太姥爷被怪兽吃掉了,好吓人。”
肖珩好笑的擦干孩子脸上的眼泪鼻涕,哄他“哪有怪兽,奶奶跟你开玩笑的,什么也没有。来,爷爷陪着你,乖乖睡吧。”
可小馍馍却怎么也不肯自己睡了,他死抱着爷爷不撒手,说“我不做大孩子了,我要跟爷爷奶奶一起睡。爷爷,我要跟奶奶一起睡。”
肖珩很是头疼,好不容易才愿意自己睡,这一个玩笑倒好,又前功尽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