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地议论起来,咯咯地笑着,都说起这个幸童子是如何如何貌美,又是如何如何魅惑;曾惹得某处的大名为他争抢吃醋,又是那里的巨贾为他一掷千金。直到遇到智孙,打败了所有竞争者,才将他纳入麾下。
只有一个年长的游女,看上去已经色衰了,冷冷地道:“你们懂什么,容貌像是春樱,终究是会凋谢的。这幸童子能被智孙信任,是因为当年智孙曾经被一个很灵的巫女算过一卦,说他到了年老之时,会遇到一大劫难,到时会有个‘非人非兽、非男非女、非僧非俗’之人救他一命。幸童子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就在智孙光临他的歌舞伎寮的时候,伪造了木梁坠落、火烛失火、死鱼复生三个神迹,智孙才对他深信不疑的。”
“什么,是伪造的?”
“阿国姐和一个叫什么莲华的,还有个阴阳师帮助他。当年他们买不到的鱼,还是我找认识的鱼铺给他们搞定的呢。”
戈舒夜听到,不禁小声轻蔑地嘲笑:“原来不光是俳优娈童,还是个骗子。”
“但如今,智孙确实对幸童子言听计从。若仅仅是伪造,又怎么能这么长久呢?我想,这幸童子还是有过人高明之处,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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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看守对着燕三娘卖弄起来,侃侃谈道:“这个幸童子,出身京都,原是个私生子,他的母亲是个美丽却极其低贱的游女,父亲出身却很高贵。因此被父亲的正妻家所怨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他母亲为了隐藏他,于是便带他归了俳优行,跟着十方太夫,做了能剧的优伶。
谁知道这十方太夫爱好男风,手下弟子无不成了他的小姓,关系混乱不堪。等到他父亲的正妻死去,他的名声在京都早已经坏了,更失去了归宗的可能。不过他的父亲还是将他从那污秽混乱的游廓拉了出来,听说一开始想要让他在寺院隐居度过此生。
此时他生母早在贫病交加中死去多时,幸童子怨恨父亲,于是不肯接收父亲迟来的补偿,继续和游女们混在一起。后面他辗转与多个大名之间,名为名动天下的能剧俳优,实际上,暗中做着男妓,收集情报,做着政治掮客的勾当。
后来他离开京都前往关东,在关东地区大红,辗转与各个大名之间。
不知道他有个什么手段,所到之处,大名豪杰无不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只要是见到他的人,都对他言听计从、奉若神明。”
“什么?众人都对他言听计从?从什么时候开始?”燕三娘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说的,好像是他对别人下了迷药似的——就像她刚才进屋时恍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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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有这样的能力,如何年少之时沦为娼妓,又是如何在群雄四起的关东诸国中,选择了毫无根基的外来户,海盗智孙作为自己的归宿呢?”苏惹月听完游女们七嘴八舌拼凑出的幸童子的来史,不禁奇怪起来。
“如果他是鬼法八人众,这件事就不难理解。”舒夜口里咬着一根木槿花,她把花蜜吸完了,将花朵呸地一声吐在地上:“当然是鬼法八人众传给他的技能,然后又把他安插到施济孙身边,肯定是要控制施济孙。从目前来看,他已经得手了。看来,这天妃金印还真有点诱惑,吸引到了这么多路人马。天海豊、南乘风、沈自丹,伊势新九郎,还有这鬼法八人众。”
“你有什么计划吗?”
“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好,我们今夜就跟随这群游女进水寨之中,探听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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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起雾了。
夜灯高起,夜雾升空,火光暖意融融,将水寨中的一切都包围进暧昧的金色幻光,盛装的游女们和水寨内的海盗一个个挽腰贴背,耳语温存,仿佛是日久未见的恋人,众人都享受着这一夜的付费爱情。
戈舒夜一边扮作琴师跟着游女们前进,一边注意观察:她跟着周敏静学过扎水寨,水寨之中尽管可以车水马龙,但必须分区明确、流线清晰,更重要的是卫兵、哨兵各司其职,烂醉的人中总有清醒的脑袋。如今抬头看看,连四角眺望高塔上的哨兵都已经开始偎红倚翠、饮酒作乐,毫无警惕和防备,若是有人此时前来,这水寨就简直如同无人之境。
“她们是想吧所有的哨兵都睡一遍吗?哈哈哈哈哈!”围观的路人、醉汉嘴里发出大声的、不避讳的嘲笑。雾气萦绕,戈舒夜突然觉得原本只是草木石砌筑的水寨变得华丽无比,金碧辉煌得像是堺町的舞台上华丽的布景和歌舞艺伎的裙摆,海中的闪闪发光的珍珠金石、奇珍异宝、珊瑚树、昂贵的凤尾金鱼和玳瑁龟都在天上、他们四周游泳,仿佛浸入了一个海底龙宫世界。
戈舒夜扇了扇自己的脸,突然警醒,然后摇醒眼神也是迷茫如同大梦初醒的苏惹月,对她道:“这里有诈,是幻境,是阿国的幻境!”
苏惹月打了个寒战,突然醒过来,道:“快,咱们快去找施济孙,糟了,他们想要趁机拿下水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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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夜雾,买通守卫的燕三娘跟着他们又进了大屋。她看到胜利在望,两只玉手换成铁掌,朝着两个守卫后颈一击,登时二人跌到在地。“哼,敢调戏你燕三奶奶。”三娘落地轻如飞燕,拉开纸门,悄无声息地潜入大屋之中。
啊!!!
她在心中惊呼。只见大屋内部装饰全变了,完全不是她第一次拜见智孙的样子——地面是黑白交间棋盘格式的黑色大理石,高大的朱红色花纹大理石的柱子像一棵棵参天大树般直插屋顶,每根柱子都有三人环抱之粗,光滑的大理石上亮得能够照出人影。她顺着汉白玉雕镂的柱础往上,只见天花是万神庙似的穹顶,上面豆青色、米黄色、白色大理石拼成万花筒一样的图案。在藻井的中央一圈,摆放着十二个象征黄道十二宫的小雕像,雕像脚下各垂下一根铁索,吊着一只巨大的水晶灯。
在水晶灯的下面竟然是一幅丈许高的人物等身大画像——完全是西洋样式的油画,那上面人物的穿着也是东西结合——在绸缎的南洋式外衣,居然在脖子上套了一个白色的圆形百褶领,挂在脖子上,活像是脖子上戴了个伊丽莎白圈。
燕三娘仔细瞧那画幅,这仿佛是施济孙年轻时候的画像,但是感觉非常诡异——这脸怎么越看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