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白光,姜繁感到一阵眩晕。
身体被一股元炁裹挟着上升,刺目的光芒使她睁不开眼,强劲的风力堵住她想要呼喊的嘴。
眩晕过后,咸腥的潮气涌入鼻腔,姜繁还未分辨出来是甚,只觉四面八方挤来无尽的海水。
她似乎是被投入海底,冰凉的海水和沉重的水压覆在身体上,带来窒息和压迫。
姜繁闭着眼,任由身体往下沉,勉强从晕晕乎乎的脑子里揪出避水诀。
幽暗的海底泛起萤光,引来小簇鱼群,在少女身旁绕了两圈,确定这并非可食物,又飞快游走了。
避水诀生效,姜繁总算能睁开眼正常呼吸。
她确实在海底。
四周一片漆黑,不见一丝天光,脚下礁石林立,水草浮动,也只有姜繁蹲下身,周身元炁映照,才现出嶙峋的怪模样。
海水托起她的衣袍,使其随波流动,耳边死寂一片,在水面能听到波涛,在海低只余平静。
姜繁扔出一张符篆,符光霎时大亮,将周围一切展现在她面前。
奇形怪状的礁石,静悄悄蠕动的不知名鱼类,视线所及皆是海水,安静而深沉的海水。
姜繁轻声喊:“谢雁鸣?”
她嘴边冒出一串小气泡,而后随着音落消散。
没有人回应。
她的话语就像投入海水的石子,闷响一声便只留下沉寂。
思及陆珍念出来的咒语,再瞧眼下自己所处的地方,想来那条珠串是个可以传送的法器。
那陆珍几次三番询问谢雁鸣,又花费力气带走他们,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眼下她与谢雁鸣失散,莫不是谢雁鸣已经被带走了?
姜繁有些懊恼,早知便留点通讯手段,也好过如今抓瞎。
头顶的符篆轻移,将光亮始终罩在姜繁脚下,一些鱼类仿佛被光吓到,随着姜繁的靠近,呲溜地便游走了。
姜繁踩着礁石在海底走了十来步,突然撞上一堵墙,一堵透明的墙。
她停下脚步,手掌翻转,打出一道元炁,只瞬息那元炁便被吸入墙内。
姜繁皱了皱眉,她又返身往另一方向走,在一刻钟后,她终于确定,这似乎不是一个随便的传送点,而是一座牢房。
四周加上头顶接有屏障阻挡,就如同岸上的房子一样,只不过是透明的而已。
姜繁眉头一挑,掌中长鞭凝聚,细长的银鞭在海水中如蛇般畅游。
海水的阻力让长鞭施展起来时不甚利落,再加上姜繁的鞭法也确实算不上好。
她甩了几鞭,搅动一番海水,打在那无形的墙壁上却无事发生。
“啧。”姜繁烦躁地将游到她面前的小鱼推走,坐下开始研究怎么离开。
深海幽冥,暗流涌动。
鱼群为躲避捕食者,挤挤挨挨地前进,仿佛一条针脚细密的玉带,穿梭在海底。
从漆黑谷底游向明亮平地,前方珠光莹莹,珊瑚璀璨,“玉带”顺滑地穿过其中,又突然散开。
陆珍从纷乱的鱼群中穿过,依旧是一身素白衣裙,只头上已没有了帷帽,露出一张娇艳的容颜。
珊瑚柱上的珍珠泛出的莹光滑过她一头乌黑的卷发,就如同波光粼粼的海面。
“大长老!”
陆珍快速走过珊瑚群,到一位鹤发苍苍的老人面前停下行礼。
老人白发白须,面色红润,人身而鱼尾。他挥手让陆珍起来,哈哈笑了两声。
“你做得不错!与你一道的那个叫詹典的小子已经让人送去你那了,莫要担心。”
陆珍弯起眉眼:“是。多谢大长老。”
大长老捻着胡须:“你这回可是大功臣,快回去歇歇罢,我还要给族人传讯告知他们不用找了。”
陆珍再次行礼,正要告退,忽然一阵晃动,海水波涛翻涌,远处黑气冲天而起!
大长老面色一沉,连声吩咐:“快!让人守住暗牢,莫要让他们趁机逃了!”
而后长尾一甩,快速朝黑气的方向游去。
陆珍旋身去下令,眼里也是掩不住的焦急,如今黑气频发,越来越难以抑止,若是这样下去,恐怕他们一族皆将为此献祭。
她带人朝暗牢而去,想起关在暗牢里的谢雁鸣,心里又有了一丝希望。
对,谢雁鸣都抓来了,一切都会回归正轨的。
*
肃县。
斜阳西下,一对老夫妻推着推车从城门口往家走。
夫妻俩沉默着推车前进,车轮咕噜咕噜地滚过地板,插在上面的布幡随风摇摆。
到了家,两人先洗漱一番,再将推车里的狐狸雕像恭恭敬敬地请到神龛。
青烟升起,老夫妻缄默又虔诚地磕头。
许久之后,夫妻中的妇人哑着嗓子开口:“老头,又来了。”
她身侧的汉子一脸平静,盯着神龛里的雕像,轻声道:“来便来了,夫人都走了这么久,总不会是夫人了。”
妇人轻笑一声:“也对。”
她想起今日来他们汤饼摊上的两位客人,瞧着便是一脸凶相和煞气,旁强侧击想问这肃县是否有人口失踪。
人口失踪啊,他们这肃县何时没有呢?
当年夫人伏诛之后,再没有传出有人失踪的消息,大家便都以为太平了,可事实上,肃县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只不过消息被压下来了而已。
毕竟丢失的都是些孤儿或是孤僻之人,谁又关注过他们呢?
只有他们夫妻,从来不信是夫人作孽,一直暗地寻访罢了。
拜过雕像,两人简单地吃了晚食,街头传来打更声时便吹灯睡下。
良夜无风,点星成海。
空旷的街道上,闪过两道人影,他们躲过打更人,在一处墙角停下。
其中一位矮些的玄衣人先行翻进院子查探,而后招手让高些的那个玄衣人进来。
他们很有目的地跳进一间客房,抬手打晕里面的住客后,在房间里翻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