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通透,夏日炎炎。外头火辣辣的太阳晒得砖瓦似乎滋啦作响,里头铿镪顿挫的说书先生醒木拍案,一回终了,堂下人疏影散。
两位妇人相携走出茶楼,脸上扔有愤愤之色:“该死的负心汉,抛妻弃子不算,竟然遇到妖怪还要抢走亲生儿子的护身符,把孩子推出去,虎毒还不食子呢!”
“就是就是!”另一位妇人用力点头,“活该被妖怪分吃了!他这等黑心肠,就应该下地狱!”
说罢妇人揉了揉额角,道:“你是不知道,我胆子小的很,自听了这故事,便夜夜做噩梦,我可就是不甘心,忍着难受也要听见这黑心肝的是个什么下场。”
“哎呦!”她同伴惊道:“你回回不落,我还当你兴致好得很呢!下回可莫要听了,这位说书先生偏爱鬼怪怖事,你下回避开。”
她眼含担忧地望着一脸憔悴的妇人,又道:“若是实在熬不住,便去青云观求个平安符,保管你夜夜安睡。”
“管用?”
“管用!你往年婆母管着不曾探事,许是没关注,咱们的国师便是出自青云观,每年还会在观里住,若是好运,还能求个国师亲手画的平安符呢。”
两人的谈话渐行渐远,尾音却化作钩子钩住了他人的衣角。
姜繁和谢雁鸣停下脚步,将关于“国师”的话语听了个全乎。
两人对视一眼,便脚下一转,往外走去。
青云观建在京郊青云峰上。如领路人所言,秀林俊峰,郁郁苍苍,只是瞧着便能消去几分夏日的火气。
山脚下有一条宽阔土路蜿蜒而上,尽头没入葱茏的绿意中。领路人指着这条路道:“这便是去青云观的路了,青云观常有贵人参拜,这路修得齐整,二位由此便可直达观中。”
“多谢。”姜繁结了工钱予领路人,和谢雁鸣沿着土路往山上走。
不过半刻,一身轻松的姜繁和谢雁鸣便站在了青云观前。所幸一路上并未碰上他人,不然他们可不好解释,旁人要半个时辰的路程,他们半刻钟便到了。
青云观坐落于峰顶,玉楼琼宇,山风林云,颇有仙境之意。此时青云观观门大开,门前一座炉鼎,插满了香烛,青烟袅袅如云,萦绕廊檐。
一小道士快步前来,对二人道:“两位可是来求符的?这边请。”
姜繁在这小道士身上打量了一眼,不说根骨灵性如何,目前瞧着还尚未入道。
存着打探的心思,姜繁和谢雁鸣装作来求平安符,混在一众百姓之中,先掏钱买了香烛,又虔诚拜过三清众神。
待到了买平安符,那坐在案前分发平安符的道长身形清瘦,精神烁烁,只瞧一眼便拦下了姜繁付钱的手:“诶,道友来访,有失远迎,这等粗劣符篆,当不得道友来买。”
谢雁鸣抬眸,看向坐于案前的道长,见姜繁收回了银钱,那道长长须浓眉,笑意盈盈,抬手以引:“道友自便。”
谢雁鸣颔首道了声“叨扰”,与姜繁随着无定退出内殿,殿外也设有方形大鼎,青烟红火缭绕,来此祭拜求符之人皆是肃穆庄重。
姜繁立在炉鼎前,望了着那描金绘绿的大殿,隐约能透过人群看见上首垂眸善面的神像。
倒是瞧着像个正经道观。
谢雁鸣站在她身后,姜繁正要转身与谢雁鸣说话,一位健壮的妇人突然冲了出来。
妇人慌不择路,直直地撞向姜繁。
姜繁用了点元炁拦住妇人,生生将她转了个向。这撞上姜繁不打紧,若是撞上身后的香炉,滚烫的香灰倾洒可不得了!
那妇人急匆中也没注意姜繁,又转身斥后头跟来的小厮和丫鬟:“快点,手脚麻利点!”
她身后又冲出一伙人,手忙脚乱地架着一位暮云灰纱杉直裰的少年,少年应是昏迷着,头软软地垂下,被人小心地用衣衫护着。
姜繁拉住谢雁鸣让到一边,瞧着那群人一窝蜂似地跑出了青云观,姜繁拦过一个小道士:“这是发生何事了?”
小道士见问话的是方才无定道长称为道友的人,先是拱手行礼才到:“一位公子来求符,许是中了暑气,一进殿便气血上涌晕了过去。”
“观内无人可医治?”姜繁回礼问道,方才那位道长身上便有道法光韵,不过是晕厥,便是不善医术也可简单诊治。
这青云观到山脚可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再劳途奔波对病人可不利。
那小道士挠挠头,有些无奈:“那小公子晕前便执意要离观,他晕后随从们也不敢擅作主张。”
“原是这样。”
小道士见姜繁点头,正想退下再去指引客人,又听她笑问道:“贵观可有歇脚之处?我们徒步上山,有些疲累。想寻个去处暂歇一会。”
小道士脚下一转,伸手指引:“二位随我来。后山有桃林,春日里芬菲烂漫,是京城盛名之景,如今虽是夏日,但绿荫连天,最是歇脚乘凉之处。”
姜繁和谢雁鸣跟着他往后山走,路上装作不经意间问起国师。
小道士年轻,心里正因为也能去后山偷会儿懒高兴着,知道什么便说了什么,也不曾发觉这二位是来套话的。
在这道士口中,国师姓梁,原名单一个“衡”字,入了青云观后为“无”字辈,道号便是无衡。今日发放平安符的道长便是国师的师弟,无定道长。
无衡道长自先皇时期便因练出延年益寿丹而受诏入宫,被封为国师,直至如今,国师不仅负责为圣上炼丹,也负责钦天监推算四时节令等事宜。
国师心系青云观,一有空闲便会上山指导弟子,也会为有缘的客人卜卦画符。
小道士甚是崇拜无衡道长,话及他时双眼亮过炎阳:“前年大旱国师便提前推算了出来,朝廷才能迅速反应,赈灾济民,比起前朝大旱,救万民于水火!”
“国师这等大功德者,或许早已位列仙班。无定道长如今都有老态,但我上次瞧见国师,还是个青年模样呢!”说话间已经到了后山桃林,行至一凉亭中,小道士依旧停不住夸。
姜繁和谢雁鸣坐下,附和道:“为民为心,大道之成者。”
小道士到底不曾入道,没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