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泉镇口走几步路便到了走马街,走马街道路宽,牵上马走在人群中也不会挤塞。
镇上只此一家的客舍便建在走马街,由自家院子改建而成,在后方小院里搭了马棚,供客人拴马。门前挂了巨大的幡布,客舍二字随秋风摇摆。
客舍老板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处,撑着下颌打瞌睡。
“笃、笃……”
“住店吗?里面请!”老板猛地惊醒,还未抬头便招呼,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阿叔,我不住店。”姜繁道,“我来是想找个人,劳烦阿叔了。”
老板抬头,姜繁带着谢雁鸣迈入门槛,两人同穿青色,在萧瑟的秋意里,仿佛那一缕最鲜嫩的亮色。
老板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离,问道:“找谁啊?”
也是凑巧,姜繁昨日见谢雁鸣那一身青衫委实漂亮,有些眼热,想着过了一日,他应会换掉衣裳,谁知,衣裳换了,但还是一身青色。
忽视老板探究的眼神,姜繁比划了余平的相貌,说了余平住店的日期,问老板:“阿叔可还记得他?”
“记得记得!”老板皱起眉,记起显然不是很好的回忆。
“那莽夫!一来便嫌我这太贵,好大的脾气,吓坏我好几个客人呢!”
他疑惑道:“他早走了,你找他作甚?”
姜繁叹了一口气,愁道:“他那日来我店里定了好大一批货,我想着最后再做一笔买卖便应了,谁知这几日都没来,也不知要去何处寻他。”
老板追问道:“可是没付你银钱?”
“正是,他道是家中贫寒,先去赚些银两,过三日便来取,我想着山民不容易,连定金都不曾要,这不是不见人影了嘛!”
“哎呀!莫不是诓你的,跑了!”老板一拍柜台,为姜繁着急:“你这店肆都盘出去了,留下这一批货可要如何是好?”
姜繁叹气:“哎……”
一旁的谢雁鸣从始至终地沉默,他看着姜繁点了客舍里提供的茶水,拉着老板与谢雁鸣坐下,再提起茶壶为老板倒茶。
“阿叔,你与我说道说道,那余平那日可曾说好要往何处去?”
那客舍老板捻着胡须回忆,姜繁也不催促,只时常给点提醒帮助回想。
不多时,客舍老板便像倒豆子一般将余平那几日做过的事件说过的话语,全数告知了姜繁。
“那余平应是在等什么人,提过两句,他雇主去寻人了,住店时还逼迫我压价,离店时却像大款似的付了两份房钱,许是谋了什么好差事!”
老板猜测了一句,送两人出门时建议:“今日清溪街那头有山民卖山货,阿繁你去找他们问问,实在不行,你那点香烛再摆出来,镇上的阿叔阿婶们帮你买点。”
过了走马街,谢雁鸣忍不住了,惊奇地看向姜繁,他实在敬佩这种鬼话连篇,聊上好些时辰的行为。
姜繁很是坦荡:“我可不是骗人,那余平确实找我要了一批香烛没给钱呢!”
虽说,是姜繁没去他家取便是了。
无情的秋风吹落黄叶,石板道上被踩出脆响。姜繁轻轻地晃了一下头,发丝拂过谢雁鸣的衣袖。
“你若是单单问锦衣公子,可什么都问不出。”
云泉镇与隔壁镇上一样,没有人记得来过一个锦衣公子,而一个抠搜脾气暴躁的山民有钱投宿客舍,自然会有人记得他的言行。
若是直接了当的问,老板为了省事,或许会潦草敷衍,可现下,他们却得知了一个可能的线索,那锦衣公子应是来寻人的。
他既然了无痕迹地走,或许要寻的人没有寻到。
谢雁鸣望着姜繁那双阳光下琉璃般的眼眸,莫名想起他师父曾养过的一只狸奴。
那只狸奴有段时间一直在他练剑时陪着他,柔顺地钻进他怀里,于是他便将自己的茶点全喂给了它。
后来师父觉得他茶点消耗太多,取消了,那只狸奴便再也不来陪他。他才晓得,原是瞧上了他的茶点。
“喵——”
一只橘黄色的肥猫从屋舍蹿出,迈步到两人面前细声细气地叫。姜繁见怪不怪地躲过。
于是那只猫便躺倒在谢雁鸣的脚背上。
谢雁鸣不敢迈步:“这是?”
姜繁好笑得开口:“这是秋花婶子家贪吃的小肥猫。”
她拿出一条小鱼干,那肥猫的头便随着姜繁的手移动,直至离开谢雁鸣的脚背。
“它这是讨食呢!”
猫咪叼到小鱼干便摇着尾巴进了屋舍,一点也瞧不出方才撒娇的模样。
谢雁鸣盯着肥猫瞧,姜繁拍拍手道“走吧。镇子上再找不出锦衣公子的消息了,或许我们会在将来再次相遇。”
谢雁鸣来云泉镇除了找锦衣公子,便是受邀参加杨秦两家的婚宴。
他与杨廷春同乘一条船,杨廷春知晓他是救命恩人之后,便极力相邀。谢雁鸣昨夜亦是在杨家借住。
杨秦两家算好的吉日就在这个月底,是以待杨廷春归家休整几日后,便紧锣密鼓地准备婚事。
杨廷春如今成了举人,身份水涨船高,婚宴当天愣是比原定人数多出一倍人。
许多人只是想在举人老爷面前露个脸,送上礼金道个喜便告辞,那镇子上的员外郎更是送上田地铺子来贺喜新婚!
谢雁鸣委实不适应如此场景。
小小的杨家院子挂上红绸,人来人往,外头锣鼓喧天,爆竹齐鸣,众人喜气洋洋,四处皆有孩童乱窜。
院里所有人忙忙碌碌。或许是杨廷春交代过,每个人撞上他的目光时,都会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
谢雁鸣礼貌地回以微笑,短短几刻钟,他脸都要笑僵了。
许是觉得这俊俏小郎性子温和,一位带着金玉耳铛的婶子还凑过来打听:“郎君可有婚配?”
谢雁鸣烧红了耳朵,匆忙离去。
待开宴时姜繁领着他去了内间,谢雁鸣心中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可以冷酷无情地拷问妖魔,可以举止有礼地面对官员,可以开怀大笑地与好友畅饮,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