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凉风吹过,几片去岁便枯黄了的树叶被吹落在地。
头发灰白的老妇伸手将院子里晾着的衣服收起,嘴里骂个不停。
“个小蹄子,说她两句便给脸色看!还真惯得她了!跑出去好,跑出去便莫要回来了,省出口粮留给我未来的孙孙!”
老妇人啐了一口,又望了眼隔壁升起的炊烟,眼皮耷拉下来,虎着脸怒道:“是死在地头了吗?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做饭!”
恶毒的话语尖利刺耳,隔壁院子的女人捂住自家娃的双耳,摇了摇头。
这范老太天天骂她儿媳,也不嫌腻。
那厢罗丽娘满身泥泞才回家,听见自家婆婆的声音,脚步瑟缩了下,才推开院门。
“娘,我来。”
罗丽娘接过范老太手上的衣物,二十来岁年纪的面庞饱受风霜,有了皱纹。
她四处张望了下,平日她一回来便跑出来迎接的女儿怎地今日没了声响。
院子里有些落叶,屋子里也静悄悄的。
罗丽娘随口问了句:“小小呢?”
范老太脸色有些不自然:“谁晓得她野到哪里去了?”
随后她将手里的衣物甩给罗丽娘,催促道:“好了,收拾好便去做晚食。”
罗丽娘一边喊一边收了衣物,又去房里找了找,喊了许多声也不见回应之后便慌了。
“小小!小小!”
她急冲冲地去问范老太:“娘!小小不见了!”
范老太坐在房内阴暗处,苍老的嗓音也显得阴冷:“丢了便丢了,一个女娃有什么好着急的,待我儿回来,你们再要个男娃才是正经。”
罗丽娘眼眶登时便红了,朝她怒吼:“娘!那是我女儿,也是您亲孙女啊!”
“哐当”一声,罗丽娘摔门而出,着急地去寻小小。
日西沉,余晖尽,暮寒侵袭,罗丽娘手脚发软,全身发抖。
街坊告诉她,今日上午小小便和范老太起了冲突,跑了出去,一整日都不见回来。
她不敢想,她的小小会遭遇什么,她才四岁,那么丁点大,一个篓子便能罩住带走。
小小又那么爱哭,找不见娘亲定是会哭得喉咙嘶哑,喘不上气,满脸通红,若是晕过去了该如何是好?
罗丽娘抹了把泪,一遍遍地喊着小小。
直到远处传来稚气的喊声:“娘亲!”
她迅速地循声去看,街道尽头只有昏暗的天色,空空荡荡,是旁侧屋舍传来孩童的笑声。
正当她失望时,一位女郎抱着个女童从巷子里出来,她再次听到了那声:“娘亲!”
是她的小小!
姜繁刚放下女童,罗丽娘便冲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她,声音抑不住的颤抖。
“小小!小小!”
姜繁和谢雁鸣在城门处等了许久也不见认来寻,便哄了女童让她指路回家。
才过了两条街道便听见有人在喊小小,瞧这妇人一脑门的汗,神色紧张的样子,许是找了有一会儿了。
罗丽娘冷静下来后与姜繁两人道谢:“真是多谢二位了!真是大恩大德,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拽着女儿,似乎是想让她磕头。
姜繁一惊,连忙拉住她:“不麻烦,不麻烦。”
她蹲下身摸了摸小小的头:“小小很乖,还学说书先生与我们说书呢!只是下回莫要让她独自出门了,太危险。”
“是极是极!”现下罗丽娘都还有些后怕,瞧着女儿无辜的脸乱跳的心才缓了些。
“说的是孟县令罢!她打小便爱听,孟县令为民除狐妖的那场回回都要哭。”她勉强地扯了两句闲话。
远处暮色已经渐渐侵染天色,姜繁也不耽误母女回家,三两句便道了别。
微风轻拂,谢雁鸣垂眼看向姜繁被吹起来的发梢:“是你要找的人吗?”
“应该是。”
姜繁左拐进入另一条街道,往方才瞧见的客舍走去。
她们今日在城门处陪着等人的时候,便问清楚了有关孟县令的事情。
若是没有意外,肃县的孟县令便是她要寻的孟祎。
孟祎是瑞丰元年的进士,因文采卓越,相貌堂堂,在殿试上被钦点为探花郎。
本是春风得意之时,却因拒绝公主示好而得罪了皇家,于是进士及第的探花郎,被调往肃县成了一个小小县令。
而孟祎虽仕途坎坷,却乐观豁达,从未自怨自艾,与年少定亲的未婚妻子完婚后,次年便携妻赶到肃县上任。
肃县远离京城,土地干旱,泥沙松弛,常有天灾,百姓们种了庄稼也得不了什么好收成,因此建朝以来,肃县便是困苦贫瘠之地。
孟祎夫妻二人在肃县待了七年,深受百姓爱戴。
期间孟祎推行过许多政令,比如免去入城费,允商贾重利,召集老农改良种子等等,期望改善民生。
县令夫人慈悲贤惠,办学堂,天灾后施粥救济,买了树种在那些裸露的泥土上,在肃县百姓中的名望也不低。
在他们坚持下,肃县的民生逐渐好了起来,天灾少了,饿死的人也不见了,后几年新生儿都多了许多。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肃县时常会有人失踪,或是儿童,或是少年,那段时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直到某日一位老道士来到肃城,义正言辞道出这肃县的失踪案乃是妖怪所为。
而这妖怪便是肃县百姓心中如母亲般的县令夫人。
老道士言辞凿凿,目光凌厉。惊骇之下的孟县令让道士抓走了夫人。
那日晴空碧洗,绿树荫浓,老道士引来天雷逼县令夫人现出了狐狸原型,在众目睽睽之下引雷劈死了狐妖。
这之后的肃县便不再听说有人失踪,也不再有百姓尊敬的县令夫人了。
而孟祎因妻子是狐妖这件颇为奇异的事被召回京城,留在了京城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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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住店。”
姜繁交了银钱便往客舍二楼走,迈了几步阶梯,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