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露天阳台上寒气瘆骨,夏日的薄毯根本无法抵御零下几度的寒气,可藤椅上的人却像是毫无知觉。 他从地上捡起手机,将七点的闹钟关闭,不过顿了一瞬后,拇指一滑,又将闹钟彻底删除。 起身,将薄毯仔仔细细折叠成四方形,然后搭在手臂上进屋。 他站在床尾,看着空荡荡只有两个枕头的大床,微微拧着眉。 片刻后,他将薄毯摆在床尾位置,然后将床头两个枕头抱起,放去了衣帽间。 本就极简的卧室,这下连床上用品都没了。心,好像突然被挖走了一块,疼得浑身都在叫嚣。 庄晏下意识后退,又几个阔步回到衣帽间,将那两个枕头抱出来,重新放在床头。 他望着两个靠在一起的枕头,怔怔出神。 那块被挖走的心又回来。而眼前的一切化作一根莹白的鱼线,钻进他心里,一圈一圈缠绕住,随着他的呼吸,越勒越紧,最后嵌入肉里。 像是想要拼命挣扎,心脏跳得一声比一声重,一次比一次快。 明明阳台大打开,他却觉得这里的空气正在被一点一点抽离,周围渐渐变得真空,窒息。 他转身,匆匆离开房间,眼里夹杂着一丝狼狈,和痛楚。 ...... 早上六点,巍峨的检察院还披着夜色,唯独三楼一角亮着灯,远远看去,像是海面上亮起的灯塔,孤寂又冷清。 几名保洁阿姨结伴而行进入大楼,有人看到那盏亮着的灯,开口道:“新来的检察官跟不要命似的,天天五六点就来,听说晚上也是凌晨才会回去。” “都说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家都喊他阎王爷,盯上谁谁就要倒霉。” “对对对,我每次进他办公室拖地倒垃圾心都紧了,他也没说什么话,就感觉大气都不敢喘。” 又有人笑道:“全检察院,除了检察长,和他自己的助理敢跟他说话,就没人敢跟他说话。” 保洁阿姨们叽叽喳喳议论一阵,在电梯里各自分开,前往自己的打扫区域。 魏宏在八点半的时候抵达公司,没先进自己办公室,而是推开了庄晏的办公室门。 “又来这么早,你每天到底睡了几个小时?”魏宏不悦道:“明天开始,早上八点之前不准到办公室,晚上七点之后不准留在办公室。” 庄晏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淡道:“事情多。” 魏宏随意拉张凳子坐下,“事情多,但我也没让你立马就全部解决,你把自己转得跟陀螺似的,哪天身体垮了那损失的是我,我上哪再找你这么个人去。” “两年时间还撑得住。”庄晏道。 魏宏皱了皱眉,他也知道现在在这件事上争论不会有结果,遂另外道:“市公安那边反馈,说你总盯着他们不放,隔三岔五就要找他们,芝麻绿豆点的事都要计较,是不是真的?” “嗯。” 魏宏疑惑,“难道他们得罪你了?” “没有。”庄晏眼睛不离电脑,漫不经心道:“他们是A市的治安形象,我只是站在市民的角度上对他们要求更高而已。” 魏宏无法反驳,顿了顿,只能换了口气,“那也别太斤斤计较,更大的麻烦事都忙不过来,别太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些小事情上。” 庄晏静了静,才道:“明白。” 魏宏起身。一大清早就被那边的人打电话吵醒反应这件事,虽然庄晏也不算错,但总那么时刻盯着也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记得我说的话,七点之前必须下班,八点半之前不准进公司,否则我就让人给你多加几把锁,没有钥匙我看你怎么开门。”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电脑后面传来一声“知道了”,魏宏终于满意离开。 而在他离开之后,一通电话很快从这个办公室打到市公安处。 接电话的人满脸苦涩地冲着一办公室喊,“金副局,又来了...” 金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手里的茶杯。 他呵呵僵笑,然后欲哭无泪,扭身拿起电话。 “人还没找到吗?那么大个人,难道能藏到深山老林去,怎么可能找不到,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办事?” 火气冲天,同时还憋屈不已。 办事人也是一腔委屈,“副局,您也知道找人有黄金24小时,这都过去...”他没敢多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金安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好看又多情的桃花眼,现在只剩下后悔,懊恼,和无可奈何。 他有种预感,庄晏对他的敌意,恐怕要熬到找到人才会消退。 “那就给我仔细找,只要还活着,就没有找不到的人。”他对着电话吼了一嗓子,终于略发泄了心中的郁结。 ...... 魏宏回到办公室后,助理照例给他送上一杯咖啡,魏宏顺势就和助理聊起来。 “有个得力干将,工作确实轻松不少,只是他这么拼,我真怕他身体扛不住。” 助理缓缓道:“与其说拼,我倒更觉得是停不下来,或者说,不敢停下来。” “嗯?”魏宏略一想,明白过来,“你是说他在自己跟自己较劲?” 助理微微一笑:“虽然庄检表面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眼神又冷又空,像个机器人。” 魏宏恍然,旋又有些愤愤,“这小子,我还以为他是不想辜负我的期待才那么拼。” 话刚落,电话就响了,依旧是早上那个号码。 魏宏有些烦,“又是市公安那边,他们最近被庄晏整得有些疲。” “季小律师从金副局手里消失,庄检对他有怨气也可以理解。”助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