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厂沈意疏尽职尽责地扮演起导师的角色,自从金钟铉出事过后,怀疑和动摇就像闻到腐尸味道的乌鸦一样死死缠上来,她只能全身心投入进工作里才能不让自己去想别的。这几天也抽空和周洁琼打过两次电话,大致了解了她们公司现在的态度,并约定她回去之后再面谈一次,沈意疏打算视谈话结果决定自己要不要接活。
练习生们完成了第一个主题曲评级的任务沈意疏才出了大厂,在韩国停留十天结束年末舞台再回去。接下来是小组比拼,需要她指点舞蹈的地方已经和节目组协商好了,到时候再视频连线,效果肯定比不上在练习室里盯着,但这也是无奈之举,桃厂当初决定签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情况。
话又说回来,金钟铉自杀一事让整个亚洲娱乐圈都大为震动,沈意疏上微博时就看见包括歌手、演员在内的娱乐从业者都在积极呼吁关注艺人的心理健康,看着看着觉得很是荒谬,东亚三国里国内艺人的日子可以说是最好过的了,稍微演个有水花的网剧都能收割一批拥趸。有粉丝护着,对专业硬实力又没有过多要求,依靠品牌站台直播代言就能进账几十万,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脸跳出来喊自己压力大啊?
这种气愤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去医院探望金钟铉的那天,当然,不是去了就消失了的意思,只是有别的人和事让沈意疏忘掉生气。
“唔,珉豪哥、泰民哥,薛……前辈也在……”
抱着鲜花找到金钟铉的病房时,沈意疏正好和从里边出来的崔珉豪李泰民还有薛明之打了个照面,许久不见倍感冲击,她站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尬笑。
薛明之抽走沈意疏的花,交给崔珉豪,示意他先拿进去:“我们俩过去聊一会儿。”自然是指他和沈意疏。
不是,我还没有去探视钟铉哥……沈意疏正想推拒,薛明之已经迈出去好几步了,见她没跟着,回头来很是疑惑地上下打量她,沈意疏无可奈何,只好追上去。
她其实没想到薛明之会在韩国待这么久,但转念一想,金钟铉都愿意把遗书发给他了,两个人的关系自然非比寻常,而且他们俩本来就是同期,后来再联系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都可以为他坐十六个小时的午夜班机飞回来,多留一阵才是正常的。
“钟铉能拉回来,我们都很开心,也谢谢你了,那天能及时地联络上他的经纪人。”
“没什么好谢的,事关人命,前辈就是再不着调,也不会拿这个跟我开玩笑。”沈意疏摆摆手,薛明之的前半句话又勾起她的深思,她虽然来了,但没想好应该如何面对金钟铉。能把人救回来固然值得庆贺,但他会不会觉得他们自作主张地违背了他的意志,也许……也许他根本就不想继续活着?
注意到沈意疏依旧愁云惨淡的眉宇,薛明之问:“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嗯。”沈意疏干脆坦陈了自己的想法,时间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七年前,她还是那个受到练习生大前辈关照的外国女生,“普通人觉得活着会幸福会有好事发生,但钟铉哥可能不这么想,他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走出那一步,但……”
“但活着就有希望。”薛明之截断话茬,“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与这个世界舒服相处的方法。”
这样笃定的口气让沈意疏愈发感觉熟悉,下意识地笑出声:“果然是‘太阳王薛明之’,说出口的话总是让人信服。”
太阳王是薛明之练习生时的一个外号,也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反正大家一致听信的版本是,这得名于李秀满老师。某段时间薛明之常去李秀满的办公室,一待就是一下午,再加上本人入社早资历深在练习生中的威信极高,路易十四的这个绰号倒十分贴切。
二十岁时觉得这很酷,出道了还可以作为上综艺的谈资,一晃七八年过去,站在二十代的末尾上再听见有人这么喊自己,薛明之只觉得幼稚和羞耻:“可别提了,路易十四得踹翻棺材盖问我要版权费。”
“不管怎样,还是多亏了前辈,你才是最应该被感谢的人。我们都不知道的那些时间里,是你一直陪着钟铉哥在对抗抑郁症吧?”
薛明之缓慢地点头:“钟铉写了歌会发给我看,上个月还对我说下张专辑一定要拉我合作,我真的以为一切都在逐渐好转……”
“但正是因为你一直以来的陪伴,才让钟铉哥如此信任你,决定把遗书都交给你,所以你才可以立即发现事情不对。你或许没能意识到一次扑扇能有多大的力量,在后来又引发了多大的风暴。”
“……小丫头的确变化不小,口才了得。”这两句话让薛明之感觉到安慰,但也很怅然,他本有机会见证沈意疏的成长,但如今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了,“真好奇你这些年的经历。”
沈意疏避开这个话题,不愿把谈话焦点聚在自己身上:“前辈想必也是经历颇丰。”
“乏善可陈,不值一哂。”薛明之同样不愿就自己多谈,他对上沈意疏的目光,突然生出勇气,微微躬身抱住她,在她反应过来挣脱之前说出了心声,“对不起,一会儿就好,请听我把话说完。”
“我从钟铉和泰民那里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我不应该更没资格来打扰你,但事实就是,我的确在多年之后又一次喜欢上了你,我会等待你,一直如此。”
沈意疏感觉到一个比蝶翅更轻的吻落在了她额头上。
还来不及惊愕,抑或震怒地一个巴掌扇过去,她就听见李泰民比片刻之前的自己更尴尬的笑声:
“哈……哈哈……我,我就是……就是珉豪哥让我来……来叫你们回去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