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盆栽。
突然心一抽,他怎么知道自己来做家教。
那大爷闻不着这头灼灼燃烧的火药味,饶有兴趣看两个小年轻。
江柘没顺着继续说,又问:“吃饭了吗?”
“买好了,准备吃!”江芜终于抓住了一个可以理直气壮回答的问题。
江柘垂眸,停留在江芜书包侧兜的一个三明治。
“就吃那个吗?”江柘微蹙。
江芜心虚垂下脑袋,专注看手里的书包绳。
“为什么?”
清潺落音,他等待女孩真实的回答。
江芜深吸一口气,道:“我想攒钱。”
“攒这么多钱做什么?”
“我自己需要。”
“这么缺钱,为什么不找我要?”
江芜眼神闪躲,装出一副轻快的样子:“哎呀,我都成年人了,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再说了,我赚了钱,有时候也能替你分担一下呀。”
“你前段时间手心长满水泡,是因为每天去饭店干后勤杂活吗?”
他知道了。
江芜喉咙里挤出一道气:“谁告诉你的。”
“我想知道这些并不难。”江柘垂眸瞧她,一笔带过:“问题是你,江芜,你这么累死累活,到底是有多缺钱?”
“你作为一个学生,你就应该把所有心思放在学习和自我价值提升上面,该努力努力,该吃喝玩乐吃喝玩乐。你好好想想,你家里人会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吗?”江柘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悲悯和不甘。
江芜鞠着的笑容仅剩僵硬。
“什么‘我家里人’?”
江柘皱眉:“非得咬文嚼字是吗?”
江芜瞪圆了眼,提上语气:“是你在咬文嚼字!”
江柘不跟她争这个,江芜那股劲却软了下来。
她眼里尚带着倔强:“因为,你需要。”
学习需要,考试需要,一个人在这个城市生存更需要。
‘嘭’一声响,小区出口的一辆车直接撞上了起落杆。
看戏的保安大爷吓了一大跳,拉开保安亭的玻璃门,一路小跑过去,边吹哨边嚷嚷:“哎呀!一条杆2500啊,爷爷您也忒随心了!”
“每天打这么多份工,又是家教又是去饭店干活,还往球馆拉人,是因为这个?”江柘声音很轻很轻,睫毛粒粒微颤。
“江芜,你并不欠我什么。你过好自己的生活,没必要这么累。为了我做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毫无意义。”
是啊,很累,真的很累。
那天她匆匆找到刘三无,便在心底暗暗立誓。攒钱,攒更多的钱,她第一次对铜臭之物趋之若鹜。
有了钱,江柘便可不再为了生计放弃自己的本该充满希望的前路,像所有骄傲的少年一样张开手臂拥抱属于他的乌托邦人生。
咬咬牙,她接了一个又一个兼职,耗尽脑力的、耗尽体力的,她都来者不拒。
那段日子,更像是在赎罪。
为江胜赎罪,为自己赎罪。
每日起早贪黑,根本没时间顾上一日三餐,在学业压力和兼职之间焦头烂额……
只有在姜庄不断奔波的每时每刻,她才觉得自己是对得起江柘的。
好像她对自己越狠,就越能缝补上这黑暗的五年。
但是
姑娘攥紧手里的细绳,随南湾溪风缓缓而来,伴着潮湿。
她说,有必要。
“江柘,我不想你把我拒之于千里之外,我也想帮你!”
“我们是,是一家人啊。”
最后一句话没了底气。
密麻小针直冲眼睑,刺痛着泪腺。
隔着半模糊的眼窗,她看见9岁的江柘第一次参加奥数比赛,领了省里的一等奖奖状。江芜很高兴,抢过江柘手里的橙红奖状举到头顶,绕院子跑一圈又一圈。
街坊邻里指着江柘说,这孩子以后出息着呢!
李栗听了自然高兴,宠溺抚摸江柘的脑袋。
她看见13岁的江柘过五关斩六将,考上华附中,成为同学眼中的传奇哥哥。
15岁的江柘,作为华附中代表参加省赛。
老师家访,说再过两年,江柘就能为南湾争光了。
李栗笑得温柔,她说不求这孩子什么,快乐自在就好。
倒带卡在原点,往事幕幕模糊。
逆时针回涌,昔日少年清晰在她眼前,少了眼尾的傲气,少了晕在盛夏的神采奕然。
敛起意气风发的模样,眉眼间淡漠灰凉,似晚暮沟壑。
前程光明,快乐自在,皆荡然无存。
谁把那个孩子藏起来了。
江芜找呀找,找不到那个孩子。
妈妈会心疼的,江芜会心疼的。
下午两点一刻,江芜的学生在楼上等她,江柘的训练即将开始。
他们都没有空隙停留。
分别之前,江柘说,江芜,我不需要你这样。
江芜踏上阶梯,海浪拍打礁石,一涨一落,江芜的泪水也随着浪涌上礁石。
她发现自己没有带纸巾,午后的光亮晃得她发慌。在无人的转角处,她慢慢蹲下,双手撩起衣尾,拭去眼角的泪。
可泪水根本没有休止符。
她哭得小心翼翼,双手环紧脑袋,抵住不断伏动的身体。呜咽溜进漆黑的下水道,一叶舟哗啦随波逐流。
蹲到双腿发麻,她接到家长妈妈打来的电话。江芜吸了吸鼻子,克制住颤动张合的牙齿,礼貌道歉。
双手撑住膝盖,颤着直起身,脚底发麻,伸长腿三步跨上去。
补课时江芜走了几回神,分针滴答滴答转了两圈。
她收拾好教案,走出小区。
门口的保安大爷朝江芜招手,豪迈道,姑娘,快过来!
江芜一头雾水,走到保安亭。
大爷弯腰打开桌下的柜子,笑眯眯拿出一个保温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