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偶然凑在一起，让我觉得不是巧合。
我也在答辩结束时从教授那里得知，先前的研究生申请通过了，而圆佑学长作为我答辩组的秘书，在我说完致谢后朝我轻轻点头。
拍毕业照那天太阳特别大，教学楼前有片草坪，许多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都在合影留念，我忽然也想拍些什么。
“花给我吧，给你拍照。”
圆佑学长给我选了很多背景，拍了一张又一张，后面我的妆容开始斑驳结块，圆佑学长还想着帮我多拍几张。
“不管了，说什么都不拍了，我这个妆脱了比鬼还吓人！”
他忽然被逗笑，也坐在我身边，躺在草坪上长呼吸：“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现在都要读研究生了。”
毕业旅行，圆佑学长带我回了南扬州。
我已经四年没再踏足这里，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任何区别。
圆佑学长主动提出想去我当时的高中看看，我联系到当时的班主任，她在门口接我们。
路过那片海时，圆佑学长觉得很稀奇，举着相机拍个不停。
“顺荣那天以后有回来过吗？”我无意提起，班主任犹豫再三，还是告诉了我。
当年顺荣家里因为做生意的钱被骗光，顺荣几乎是一夜就决定要退学，之后他辗转多处，却一直没离开过南扬州。
但在高考以后，他去首尔待过一段时间，连老师都以为顺荣是去首尔工作了。
实际上并不是，顺荣只是每周回去两三天，也没人知道他去首尔做什么。
突然有一天，老师下班的时候看见顺荣捧了好大一束花回来，那也是他家出事以后，老师第一次看见他笑得那么开心。
“那他最近还好吧？我很久都没联系过他了，也一直联系不上。”
班主任笑笑：“连你都联系不上，其他人就更别说了，我也只是从其他同学那里听说的。”
这时她注意到办公室外的圆佑学长，八卦之心顿起：“男朋友吗？”
我否认，说是学校里很好的朋友。
小城市的高中出了国内顶尖学校高翻院的学生，我也自然成为学校里炙手可热的存在，那天除了打听顺荣的下落，也跟着班主任去到后辈的教室里宣讲我自己的经验。
真要说经验嘛，就是秉承着下次和顺荣见面，我们都是完成自己梦想的模样。
“倒是林恩熙，出国了一段时间回来和变了个人一样，还是她和我说顺荣家里出事的，她也一早就知道你会来，所以一直让我保留着这个，说你一定会收下。”
“什么？”我停下脚步，“您是说……林恩熙吗？”
班主任解释说，林恩熙的家庭是南扬州人一提起就会觉得忌惮的存在，她爸爸黑白通吃，原本已经买了大学名额，只等着一毕业就把她塞进去，让她安安生生过完这辈子也就算了。
结果她父亲和顺荣父亲做生意的时候因为被同一个人陷害，那个人卷走了林恩熙父亲所有的钱。
她父亲身边本来就没有什么真朋友，都是靠金钱的支撑才走到现在的，看他没了钱，全都背叛了他跑路。
“所以林恩熙最先知道顺荣家里出事，也知道顺荣退学是因为家庭压力，因为那些她都经历过了。”
尽管如此，林恩熙在我这里此生也无法洗脱她曾经霸凌同学导致别人退学的耻辱。
“他们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现在辛苦的人是顺荣，我原来一天之内在三家不同的店里看到他，人都瘦了一大圈。”
班主任在我离开时千叮咛万嘱咐，如果见到顺荣，也向她报个平安。
“我们现在就回学校吗？”圆佑学长给我披上外套，“虽然快到夏天，但你体质差，一早一晚还是容易感冒。”
我点头，又路过了那片海。
“学长，那对面就是我的家。”
我把外套还给圆佑学长，时隔一千四百多个日夜，沙滩似乎还和当初一样柔软，也似乎还能听见当年呼啸的海风。
圆佑学长一直没说话，忽地蹲下身子，用手指在沙滩上写下了我的中文名字，而后抬头看我，笑笑：“是这么写的，对吗？”
我一笑，蹲下在“涵”字旁边补充了一点：“学长你也会用中文写自己的名字吗？”
“不会，我只会写你的。”
海风腥咸，回忆似潮水，刚才班主任给的信件掉在沙滩上，被圆佑学长捡起：“不打开吗？”
我已经猜到了信件大半的内容，没了继续阅读的兴趣，摇摇头：“不看了，扔掉吧。”
“这位叫顺荣的朋友……真的是很有魅力呢，居然能左右你的情绪。”圆佑学长笑着收起信件，把它折了又折，放在衣服口袋里，“毕竟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为一个人生气，也没有听过你语气这么急切。”
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进入大学后我常以冷静而自持，也想起自己也是因为不像新人的做派，反倒老练而受到教授关注的。
“让学长看笑话了呢……”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圆佑学长不认同我的话：“小涵，有值得怀念的人是件好事。虽然随着时间的洪流，现实里的事物会逐渐消散，但是记忆，是不会骗人的。”
“无论说过多少遍讨厌与释怀，记忆总会在某个巧妙的节点忽然涌来，也一定会有人像你思念他一样思念你。”
圆佑学长走近了些，挡下了海风：“那封信对你而言，就像是海岸那头震动翅膀的蝴蝶。”
“但……”
圆佑学长拖长尾音：“你知道我记忆最深刻的点是什么吗？”
我不解：“不知道。”
“我很羡慕他，能被你记挂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