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一门门礼炮紧跟着入城联军的步伐冲上云霄,挂满彩带的长号此起彼伏,被惊起的白鸽们在城市上空盘旋着,从敲响的钟楼侧飞掠而过,洒下漫天花瓣。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联军士兵依旧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不已。
宽敞宏伟的是街道整洁而光滑,鳞次栉比的房屋和赶来围观的民众尽显繁华,林立的雕塑和气派的石制建筑诉说着历史,随处可见的繁花锦簇尽显潮流的风雅。
这是与钢铁与混凝土堆砌造就的克洛维城,乡村与古堡完美结合的瀚土金石城都截然不同的气质,岁月在她身上施展出了无尽的魔力,令人自惭形秽,被她的气质深深折服。
当然更令他们震惊的,其实是骁龙城民众们的热情。
从城门到宫殿的笔直街道两侧挤满了前来围观的民众,无分贵贱,几乎人人手中都挥舞着花卉和彩旗;他们的脸上不仅看不到任何的愤怒与怨恨,甚至还兴高采烈的冲着联军的队列致敬欢呼。
就连街道两侧的街道和雕像上,也随处可见克洛维的血色独角兽,瀚土的紫荆棘旗帜与象征帝国的鸢尾花并列;不少明显是贵族打扮的家伙甚至还挥舞着独角兽军旗,高喊着“克洛维万岁”,“瀚土万岁”之类的口号。
至于当街庆祝的平民,举杯祝福的酒鬼,齐声合唱的诗人……更是看的联军士兵们眼花缭乱,困惑又惊喜。
他们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自己分明是在长戟河击败了皇帝,击溃了皇家军团,怎么骁龙城不仅没有冷遇,居然还能这么热情的?
此时联军队伍中面无表情,甚至很是坦然的伯纳德·莫尔维斯当然心知肚明;原因和过程虽然很复杂,但总结之后的答案倒是相当的简单明了:
颜面。
无论是出于确保皇室的崇高地位不至动摇,还是自己的权威依旧能维持最后一层遮羞布,皇帝——乃至整个皇室连带骁龙城,都必须保住他们的颜面。
因此长戟河的惨败绝对不能承认,而既然长戟河的惨败不存在,那么远道而来觐见皇帝的克洛维和瀚土联军,就必须是帝国的救星和功臣。
既然是功臣,那么理当盛情款待;骁龙城上下表现得越是热情,也就越能和之前那支被对方击溃的军队切割,不需要承担惨败所造成的一连串后果。
这就是皇帝和整个骁龙城全体贵族的逻辑;为了保住这份最后的颜面,他们也是绝对不介意一掷千金的;哪怕这些开销如果能用来偿还欠款,组建新式军队或者增值产业,或许就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的下场。
但伯纳德不知道的是,为了保住颜面,约瑟夫·赫瑞德皇帝所做的努力可远远不止这些……
……………………………………
“……这是什么意思?”
清冷的光线穿过帷幕重重的寝殿落地大窗,在脸色难看的安妮·赫瑞德脸上留下一道惨败的影:“尊敬的皇兄,恕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你的意思,还麻烦您好好解释一下。”
“为、为什么要在正式觐见之前,专门特地安排尼古拉斯和那个叛…我是说,安森·巴赫单独见面,这里面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吗?”
说话的同时,这位克洛维王太后,帝国长公主按在身前少年的肩膀上的双手微微发力,连她自己都没注意那力道足以掐出两道痕迹。
不过面色苍白的少年,或者说克洛维名义上的国王尼古拉斯·奥斯特利亚并不在乎这些,此时的他已经完全被皇帝惨败,联军大摇大摆,甚至是被“请”进骁龙城的事实彻底震撼,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克洛维不仅反向入侵帝国,甚至还正面击败了皇帝…这是连自己的父亲都没能做到,甚至于都不敢想象的事情;别说赢了,就连能在帝国面前取得些许优势,都是值得专门庆祝的好消息。
而现在不仅真的发生了,做到这一切的居然还是群背叛了王室,谋反篡位的叛贼;这完全超乎了少年的想象,曾经认为理所当然的世界观轰然坍塌。
感受着从背后投来的视线,瘫坐在壁炉前扶手软椅上的约瑟夫皇帝却沉默不语;他把玩着酒杯,双眼死死地盯着壁炉里的火光,仿佛这样就能从冰冷的现实中逃离,将一切恢复到数日之前的状态。
不过或许是妹妹的的视线实在是太过强烈,约瑟夫面无表情的吞咽了下喉咙,用尽可能平静的嗓音答道:
“这纯粹是出于礼节性的考虑。”
“礼节?”
安妮·赫瑞德抬高的嗓音,瞪大的眼神都在表达着她的不满:“敢问是什么礼节,必须要让尼古拉斯和那个叛徒单独见面?”
“无论安森·巴赫承认与否,我亲爱的侄子尼古拉斯都是他的国王,他的领主。”头也不回的约瑟夫三世沉声道:
“按照传统,皇帝要接受某位骑士——当然他是不是骑士这点我们先不予讨论——接受骑士的觐见,必须要先经过他领主的引荐,而骑士也要得到领主的许可。”
“秩序之环在上,这重要吗?”
“重要吗…它当然重要!”
似乎是被激怒了般,约瑟夫三世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嗓音:“这是传统,是秩序,是我们…我们所有人维系了数千年的秩序!秩序之环之下是皇帝,皇帝之下是大公和国王,再然后是骑士,最后是平民,数千年都不曾改变。”
“现在那群叛贼在克洛维破坏了秩序,这种影响就如同瘟疫,一旦任其发展将不可收拾;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必须捍卫传统,只有这样,全帝国的贵族,还有秩序之环教会才有可能站在我们这边,他们才会觉得我们还是可以维持住局面的!”
约瑟夫三世颤巍巍的站起身,端着酒杯的他声音很是愤怒,但表情却近乎哀求:“我亲爱的妹妹,你明白我们,明白赫瑞德皇室现在的处境吗?”
“可、可是……”安妮王太后显得很犹豫。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害怕安森·巴赫会对尼古拉斯不利对不对?”
约瑟夫三世抢先堵住了安妮·赫瑞德的嘴:“放心吧,虽然是私下见面,但那也是在皇宫内,我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可能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