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疲惫,虚弱,混乱。 就是酒馆老板——菲尔比现在的全部感受。 这感觉和很多年前自己来到殖民地时,因为偷渡被船长扔下海之后几乎完全一致;那是无尽的深渊和透骨的冰寒;你死死盯着头顶的光亮,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远,坠入黑暗。 到最后,连意识也被吞噬,模糊,黯淡,消散。 那个家伙…自称叫‘法比安’的混蛋…满身近卫军的味儿…给自己灌了什么古怪的…汤剂…让自己明明困得要死…可就是…睡不着…… 这种感觉简直比挨鞭子,在冰天雪地里被泼一身热水还痛苦。 对方甚至用不着动手…无比清醒的神智加上摆脱不掉的困意,配合审讯室幽闭又狭窄的环境,他只需要十分钟不说话,自己就能被逼疯过去。 “睡着了吗?” 黑暗中突然响起了声音,低声喘息着的菲尔比浑身一震,惨白的脸上满是血丝的双眼瞬间瞪圆,太过凸出的眼球,总让人觉得下一秒会掉出来。 “是你?!” 他死死盯着坐在眼前的安森·巴赫,虚弱又沙哑的嗓音,也无法掩盖语调中的惊讶和愤怒。 “是我。” 端着一杯朗姆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安森边抽烟斗边道,视线上下打量着被链条像捆粽子似的捆在椅子上的菲尔比。 “你想干什么?!”菲尔比的语调又变得很惊惶。 “你这话…问的很奇怪啊。” 安森放下烟斗,有些诧异的淡淡开口道:“什么叫我想干什么?明明杀死士兵,引起骚动害得我差点儿要炮击港口,封锁全城的人,难道不是你们吗?” “可我能说的都说了……”菲尔比虚弱道: “我们全招了…那只是个意外…只是一时激动…失误…我们没想与你们为敌…只是……只是一个……” “意外?”安森冷冷地看着他: “我不这么认为。” 菲尔比有气无力的睁着眼睛,张开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一群觉醒了血脉之力的天赋者…如果在本土,你们很容易就能获得稳定的工作甚至是头衔;但你们偏偏出现在殖民地,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移民。” “我们不会很容易就能……” “对,因为你们是一群叛徒加反贼。”安森直接打断道: “帝国对血脉之力觉醒的天赋者容忍度极高,哪怕当街杀人都能被宽恕,几乎没有哪条法律能给骑士老爷们定罪——除了谋逆。” 菲尔比眼神一凝。 关于从帝国叛逃的事情,他没有向法比安透露半个字,既然如此,对方就只可能是从…… “你朋友告诉我的,就是当时躲在酒馆角落里的那位。”安森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记得他的名字叫……” “塞…维…尔……” 咬牙切齿的菲尔比,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崩出来的。 “不要怪他,他也是迫不得已才告诉我们的。”安森还不忘了安慰一下对方: “我觉得你应该能猜得到…从被抓进这里到现在,你们俩就没有串供的机会,而我们这边能利用不断审问的方式从你们各自口中弄到情报,再相互套话这…并不困难。” 抽着烟斗的安森放下了手里的酒杯,从怀里掏出了一件笔记本,轻轻的在对方面前翻开,上面是法比安和卡尔审讯,小书记官笔录的两人口供: 【无信骑士团,由本土叛逃者所组成的地下团体,成员多为觉醒了血脉之力的天赋者,笃信秩序之环信仰只是教会臆想编造的谎言,对新世界土著抱有同情,主要经济来源为小型产业,私人护卫,雇佣兵……】 菲尔比面如死灰。 安森静静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抿了口朗姆,一点儿也不着急。 该说的该做的,卡尔和法比安都已经做完了;自己只需要等对方意志彻底崩溃,哭着求饶就行,比如说…… “你到底想要什么?” 菲尔比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但却没有了刚才的底气。 推开日记本,双肘撑着桌子的安森凑到他面前,无比真诚的开口道: “我想帮助你们。” “帮我们?!” “我觉得无信骑士团是个非常优秀的组织,特别是在扶助弱小这方面;并且虽然你们已经不再信仰秩序之环,但同为天赋者,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们并非那种思想偏激,做事极端的小团体。” 为了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诚意,安森故意将语速放的很慢,让对方能详细听清自己说的每个单词: “看在你们并非蓄意谋划,并且也付出了代价的份上,这次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可以给你们在殖民地光明正大行动的合法身份。” 嗯?! 菲尔比的表情仿佛是以为自己幻听了。 但他更清楚,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释放善意: “那…代价是什么?” “我想知道白鲸港内像你们这样的组织还有多少,以及你们背后的资助者是谁。”安森相当的坦诚。 任何团体都不可能没有经济来源,而对于一个以天赋者为主的组织来说,仅仅靠小酒馆和佣兵这种收入不稳定的行当,可无法维持一个“骑士团”。 因此安森非常确定,对方背后肯定存在资助者作为他们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交换他们在重要时刻提供的“服务”。 拼命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菲尔比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资助者…你连我们是谁都知道了,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对,我是知道。”安森一点儿也不隐瞒: “但我还是想要你亲口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