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漫看见许京言手里拎了一袋垃圾。
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感到心理平衡。
长得帅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得下楼扔垃圾。
“真不好意思,我妈还让你下来扔垃圾。”
时漫伸出手,本想接过许京言手里的垃圾,却被许京言在手心里放下了一颗糖。
透明的镭射糖纸,包着一颗淡黄色的硬糖,小小的,躺在白皙柔软的掌心里,像个婴儿一般安静。
她愣了一下,手停在半空中,看着手里的糖发了一会儿呆。
最后收紧拳头,将那颗糖握在手中,冲着许京言轻轻笑笑:“谢谢,很久没吃过这种糖了。”
上次还是在高中的时候。
这是她高中时候最喜欢的糖。
许京言:“垃圾桶在哪儿?”
时漫指了指旁边:“那儿。”
许京言拎着垃圾走过去。
时漫站在原地,看着他行走在秋风落叶里的修长背影,与那一袋脏兮兮的垃圾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禁觉得有点儿好笑。
许京言走得很淡定,深棕的发丝被阳光扫过,透出一丝金黄的颜色,手指随意地弯曲,廉价的劣质塑料袋在他手里霎时间有种置身高定秀场的既视感。
从触手可得,摇身一跃。
变成了高攀不起。
但是其实,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冷不可一世吧。
起码自从电影节过后,时漫能感觉出,许京言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只是看起来高冷。
时漫打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糖纸收进口袋。
这也是她高中时候的习惯。
唇齿间弥漫开来柠檬糖独有的酸甜清爽。
带出一丝隐而未现的遥远味道。
有一种莫可名状的东西,静静地走了进去。
可她无所察觉。
许京言:“刚才在想什么?”
“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时漫和许京言并排走着,彼此心照不宣的,步伐缓慢,踏过一级一级破旧的台阶,脚步与水泥摩擦,发出有节奏的趿拉声。
柠檬糖在口中慢慢缩小体积,在口腔的每处留下淡淡的酸涩。
“从小到大,我都是他们眼中的好学生,乖乖女,直到高中的时候,我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去学编导。”走到五楼时,时漫苦笑了一声,“后来毕业了找不到工作,我就成了我妈不屑一提的坏女儿,成了邻居眼中没正行的社会混子。”
“许京言,”时漫转头看向许京言,“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懂,每个人心里都是有一团火的。”
许京言静静地看着时漫,没有说话。
他看见那双轻灵秀丽的眼睛里,荧荧地燃着一团幽火。
在黝黑的瞳孔中,默默燃烧。
那种熊熊燃烧的光亮,是极强的,信念感。
她想要的,从来只是干干净净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的野心,和内心追逐的梦想,纯白绝无一丝瑕疵。
“电影就是我心里的一团火。”时漫轻笑,开门走了进去。
许京言的心沉了沉。
“妈,我饿了。”时漫向厨房走去。
时漫脚步轻快地飘到厨房,恰看见艳丽华贵的冯兰香大刀阔斧清空草鱼的内脏。
手上,胳膊上。
染了一滩血。
“再等等,”冯兰香把内脏扔进垃圾袋里,动作熟练地拿刀背刮鱼鳞,“你来得正好,过来把菜摘一下。”
“哦……”
早知道不过来问了。
时漫慢条斯理地择着扁豆,动作慢吞吞地,把冯兰香看得一阵来气。
“你这动作这么慢,赶明年才能吃上饭,去去去,一边儿去,别在这让我糟心。”
“不是您让我过来的嘛……”
“不用了,还不够添麻烦的,你出去陪陪京言吧,别让他一个人干坐着。”
“哦……”
“哎,等等。”冯兰香回头叫住时漫。
时漫:“啊?什么事儿?”
冯兰香举起手里血淋淋的菜刀:“你给我小心点儿,要是敢出轨,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时漫头小声嘀咕着回到了客厅。
许京言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看着一本相册。
长腿交叠,坐姿端正,眼眸低垂,纤长的睫毛在空中微微浮动,目光炯炯有神,有时偶尔会浅浅地笑一下。
没有声音,淡淡的,像某个电影中静谧的一段画面。
莫名地,吸引人。
要不是家里没有摄影机,时漫真想把这个时刻记录下来。
时漫不忍搅扰这一唯美画面,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许京言从后往前翻看相册,看到某一页,忽然顿住。
因为照片上出现了一个男人。
从那往前,几乎每一张都有他的存在。
时漫坐在一旁,打开了电视。
电视台在放《孤影》。
“这个人是……你爸爸?”许京言举起相册,指着照片上的男人。
时漫草草看了一眼,又草草回头:“嗯。”
“那他现在?”
“死了。”
时漫的冷漠像是刻意为之。
有一瞬间的尴尬气氛顺势蔓延开来。
叮咚——
“时漫,去开门。”冯兰香在厨房里大吼。
时漫起身去开门,打开门的一瞬间,无语。
以张梅为首的几个中年妇女,一股脑地堆在门口,眼睛巴巴地往里面望。
“张姨,你们这是……”
“你妈在家吗?”
“在。”
“我们来给你妈贺寿的。”说着她们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听到门外吵吵嚷嚷的,冯兰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