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皆在皇后膝下,又都年幼贪玩,两人是自小打闹惯了的。
“你竟与我皇妹打架?有胆识!快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长坤追上两步,缠着汝灵儿追问。
这皇子也是率直,当着公主的面让她说,岂不是又要得罪一回?
汝灵儿瞧了眼长乐,不知该如何说,只岔开话题道:“你是三皇子殿下?”
“正是。你竟不识我?”长坤有些受挫而不满。
长乐回身:“她又没入过宫,如何识得你?”
“也是。那你可好好听着,我乃堂堂三皇子,白长坤。”长坤掸了掸衣袖,挺拔正言, “如何?是不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几人尬然。
长乐轻哼一声,摇头不屑。
汝灵儿勉强颔首:“那方才那位便是?”
“那是我二皇兄,我皇叔没告诉你么?今日是我二皇兄生辰,我二皇兄喜诗文,便办了这曲水流觞席,以文会友。”长乐截了话。
“王爷说过的。只是瞧着二皇子气度与王爷倒有几分相似。”汝灵儿道出心中之惑。
“这也不奇,他俩,亦师亦友。我皇叔这年岁,作我们长兄亦无不可。”长坤一时口无遮拦。
长乐捶了下,提醒:“你怎得也与那市井泼皮一般胡话!”
长坤摸了摸脑袋,方醒悟自己误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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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如长坤所言,白翊与长乾只差了两岁,除开这叔侄之亲,确是手足知己之谊,私下更是少些拘束。
书房内,白翊正立身观着面前的东篱采菊图。
“尝尝,我新摘的茶。”长乾递上新茶,又给自己倒了杯,见其锁眉不语,便也猜出了几分,“可是查到前几日伤你是何人所为?”
“是有眉目。”白翊折身,端起又放下,长指轻叩于案。
长乾神色暗了暗,才端茗触唇的手稍顿,浅尝辄止:“果真是他?”
“八九不离十。”
两人默言,相视片刻。
长乾怅然叹:“他已是身在其位,又是何必?”
“便是因在其位,心才不静。”白翊抿茶,缓缓道,“我主张新币之事恐是触其根本,他倒未必真想刺杀我,不过是不想我涉入其中,借以警告。只是如此,倒有些欲盖弥彰了。”
“看来,私铸之事他是逃不了干系的。”长乾细思,随即捶手愤恼,“堂堂太子,竟行此举营私敛财,如何对得起天下?”
“恐怕不止如此。自先帝并了陈国,□□私铸屡禁不止,若只是未约束臣下以此敛财,倒不用着急出手,怕只怕没有表面这么简单。”白翊眸色蓦然冰冷深邃,“更何况太子之后,还有个俞仲。”
俞国公俞仲乃淑妃俞氏亲兄,太子之亲舅,开国勋将。安帝议太子时,除正阳郡王持中立,少数以齐国公为首主张立嫡,其余悉数均附议俞国公立长,可想而知,其在朝中势力。若真是一盘大棋,全凭太子之谋恐不能够。
只对这俞仲,白翊是耿耿于怀的。
“你还是没忘当年之事?”白翊如此神色,长乾所见不多,却也知晓几分内情。
白翊起身,背手而立,断了话:“陈年之事,不提也罢。”
但忘是不能够的。
长乾明意,探问:“眼下此事你打算如何?”
“于朝廷于民,新币势在必行。我本就打算过些时日,去各地寻游一番,借机探一探时下情况,待行新币之时也好因地制宜。”白翊折身,瞧向长乾,“待你行了及冠之礼,便当入朝了,有你在朝中,我也走得妥些。只是你父皇对你多是上心些,恐怕太子一党更是虎视眈眈了。”
“我本就不欲与他相争。若不是生在皇家,我倒是宁可做个教书先生,自由快活。”长乾头疼感慨,“自立太子,易储之论便未停过。说起来我父皇当是最宠你,这位置我看给你担着最合适。”
“他是长子,你是嫡子,我是皇兄弟,身在其位,自担其职。便是你这东篱之志,亦当在安民之后。”
二人再度瞧向那东篱采菊图。
晚霞落日,飞鸟结群,空山氤氲,人菊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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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灵儿随长乐入正园,一眼便瞧见了闲亭之中听琴赏画的汝毓。
帝京人皆知这二皇子生性洒脱,有东篱之志,故今日虽为皇子生辰宴,却也只请了些近亲贵族子女,或文雅才士,只谈风月,助兴一二。这四金四雅自然皆在此列。
时下众人正分于园中投壶赏花、品茗闲谈、弹琴作赋,倒算是各得其乐。
长乐早知汝毓前来,晨起便费了些功夫装扮,眼下更是心心念念,忙迎了上去。
“公主、三殿下。”四雅起身见礼。
“不必多礼,你们继续。”长乐拂身礼回,婉婉轻语,“我三皇兄亦对这画乐有兴趣,便拉了我来瞧瞧。”
长坤莫名,他何时说过对画乐有兴趣了?
“我可没——”长坤上前一步,方要开口,便被长乐掐了腰,只得忍痛顺意道,“没错,我这几日是想学学这抚琴来着。”
长乐依旧笑语嫣然,松了手。长坤忙绕开,与萧、笛二人假作寒暄。
汝毓自然已瞧见汝灵儿。今日二皇子生辰,王爷自会来,故汝灵儿现于此处,他倒是不奇,只是未曾想竟是跟着这长乐公主一道,多少有些疑虑。却见汝灵儿回以淡淡一笑,想应是无事。
长乐含羞注目,朝汝毓贴近几分:“还未谢过公子,替长乐择的礼,二皇兄很是喜欢。”
“公主言重。”汝毓礼回。
怪,太怪!皇妹何时有过如此温柔柔弱之态?
长坤在一旁郁闷生疑,腰间却还隐约作痛。
果然对他,可从不曾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