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痛苦逐渐显现出来。
“平妻?”陆景冥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将剑从剑鞘抽出,冷锋直指她白皙的脖颈,面无表情的人眼里终于有了情绪,只是这情绪出于其他人,他认真的话里带满了警告:“你也配替她想这些。”
“圣上与你是同族,与我不是。”
他似是觉得不够痛快,满腹幽怨无人述,又添了一句:“你今日能下嫁进丞相府,明日便能被我一纸和离。”
“和离?”王逸然嗤道:“你要有真有那个胆子,大可现在就离。”
她伸手握上冰冷的剑身,猛地用力,面前的人被她带倒,眼看着二人一齐躺在床上,陆景冥错愕之间,双手撑在她的身侧,避免了一场肌肤相触。
鲜红的血液须着手心流下手腕,王逸然面不改色地松开手,眼里带笑,笑意后面却藏着另外一番心思,她说:“别和离了吧。”
陆景冥保持着姿势,动也不敢动一下,他们现在的距离极近,面前这个人的呼吸与他的纠缠在一起,他尽量屏着呼吸,背上未痊愈的雷伤隐隐发痛。
“高兴是一辈子,不高兴也是一辈子,怎么样都是一辈子,只要你听话,我可以帮你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覆皇权,稳朝稷,或是救你想救的苍生子民,你想怎样,都可以。”
“娶我你可能委屈。”王逸然伸手揽着他的后背,将蓄谋已久的视听妖灵注入到他的身体里时,明显感受到了他僵着的动作松了一刻。
很紧张吧?
被不喜欢的人这般对待。
如果换成那位女将军,你应该会很高兴,可惜我不是那位将军,我连我自己都做不了。
王逸然心里感叹的同时,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换成安抚,她目光瞥向别处,眼里光亮不在,缓缓道:“但我嫁你却不是,我也有心上人,可照样要听父王的话嫁给你,女子出嫁后便只能依靠夫家,你有心思委屈,本公主可没有。”
她此时,像极了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猫,因为怕流落在外,所以努力变着戏法,收起利爪,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只为求能被一个好心人收留下。
陆景冥将她示弱的话尽听耳中,他不太相信外人嘴里令人头痛的三公主能这般听话,皇帝下旨偏偏指向穆春楼,无非是看在她性子刁蛮,能让他生活不得安宁,借此再用她的身份分解他的权势。
他在心中思量着,第一次认真看着身下人,王逸然与他目光相接,真诚的眸子里带着伤感。
骗人这活,她最擅长了。
不过她倒是真想省省事,光穆春楼那几个仇人就能把她累得够呛,她哪里还有时间应付这个男人。她现在只想赶紧把穆春楼的仇报了,再把自己尚有气息的身体养好,找回灵魂归身之法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想同我和平相处?”陆景冥道。
王逸然扬起唇角道:“难道夫君不想吗?”
“你不叫我夫君,我可能会想。”
王逸然立马改口,直呼姓名道:“陆景冥,你想吗?”
陆景冥抿着唇,没有立即回答她,他从少女的身上起开,也许是对方真的有意求和,她揽着自己后背的力度并不大,一起便能挣开。
“没有人是不想好过的。”陆景冥拿开她手里握着的剑,上面滴着粘稠的血,他伸出左手,将剑上的血直接擦在衣袖上,寒风从贴着喜字的窗外吹入,他的半张脸隐在黑暗里,散发微乱,肆意间洒脱张扬,宛若青春正烈又故作沉稳的少年。
“你若有心,我也不会无意。”
“你这是答应了?”王逸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全然忘记了背上,被花生,桂圆硌到的痛感。
“答应了。”陆景冥将剑合上剑鞘,低着头不知又在想什么,王逸然好奇他这个人的反应,想弯身低头去看,却被他那双平静深邃的眼睛劝退了想法。
明明是冰冷的眼神。
连人也是那么的冷漠。
可王逸然总觉得,陆景冥这个人,心里其实比谁都热情。她从怔然里回过神时,面前已经没了陆景冥的身影,门声停在风起时,木窗被吹得哐当作响。
万里远照的明月温情地眷顾了她一回,她伸手拔掉了头上沉重的金贵饰品,轻松地来到窗前,如霜月光映在她明亮的眼里,她抬头看去,庭院里的白棠花,在一夜之间,开得正盛。
一切好似可以重来,也可以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