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教主不允许？听说因为破林子的事他一直都怀疑我和袁澈。”
“不。”蜉蝣大仙斩钉截铁，“与怀不怀疑无关，我亲眼见到的，你的申请根本还没送到钟复恒那儿。”
它卖了个关子，眼看着霍濂之重新变得惶惶不安，当夜晚的山风吹过时，他竟罕见地打了个哆嗦。
“是卡在杜若那儿。”这才继续缓缓道来，“主管龙渊池事务的是苍云峰峰主夫妇。我清闲的时候，会在教中各地巡回转转，也会与杜若他们交流。也曾提醒她龙渊池一批弟子可以进一步参阅典籍了，杜若却挡下了几个弟子，其中包括你。理由统一为根基不牢，还待更久锻炼。”
“……”
“众所周知，你炼器的本事还不错，有一点天赋，人又努力。最近自创一套暗器的成绩虽说比不得龙渊池顶尖的弟子，可谁要说你根基不牢，那一定是在装聋作哑。于是我继续询问，杜若说那统一说辞是为了方便而已，接下来又说你天赋更高在武法，平白来龙渊池反而拖慢自己修炼，还说会与袁澈提建议让你回去。总之没有正面回答为什么不让你读书，之后的模糊措辞却乍一听又有理，事后回想不是那么回事，使得我当时都没来得及帮你争辩……”
霍濂之皱起眉头打断它：“替我争辩？大仙难道想帮我进入藏书阁？还是替我寻一个更好的师傅？”
“准确来说，我只是想观察陈远闻和杜若对于你这股拼劲的态度，以此解释我十多年来的一个疑惑……”
“什么疑惑？”阴风忽然显得焦急。
飞虫停留在原处，似乎在思索什么。高高的空中偶然有晚归的弟子经过，蜉蝣大仙便又在洞外加了一道结界。
“十三年前，霍家庄被灭，之后，有一大批霍家的炼器典籍送入了望天教。”
它看到霍濂之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了起来，嘴唇紧抿；阴风则逐渐森然，渐露腾腾杀气，连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它就越发肯定没有猜错他的身份，这时忽然开始卖关子：“你们到底认不认这个身份，霍家的遗孤？如果你们真不是，那这谜团不能分享给陌生人。”
话音刚落，阴风一黑绫捣了过去，将蜉蝣呼啸得四散奔逃：“有意思吗老虫子？这时候还想引诱我们什么？”霍濂之揪住黑绫用力扯回，目光冰冷：“大仙请讲。”
蜉蝣各归各位。“世人都传言，十三年前的兰崖镇上，一个晴朗的夜晚，曾自言进入过桃垣洞的高士朱子琪于贵宾楼设宴，广纳天下宾客，要细述自身奇遇。不料那晚，‘天之子’——现在已经知道是石冢里逃出来的少郁原戴罪之兵，是他们给兰崖镇带来了灭顶之灾。二十里外兰崖山上的霍家庄人赶来救助，却不料死伤惨重，连带着整个山庄也被大火烧灭殆尽，致使霍家灭门。
“可没想到，霍家庄的大部分炼器谱却被抢救了下来。听说庄中人宁可自己浑身燃烧，也坚决用防火的法宝装载书籍，坚持抛入山下凉溪才肯赴死。那凉溪烧得河底干裂，溪边都是骨灰末，没几天就被风吹散了，唯独一个个外头焦黑的法宝还健在。
“当时，众人寻不到霍家的后人，而天下爱好炼器的，又都急着想瓜分这些典籍，最后有一个修士提议，由登天楼管事陶嘉月暂时打包带回，择日在拍卖会上售卖。拍卖的结果是，留下来的大半典籍为望天教和凌云宗收购，望天教买来的都收藏进藏书阁上层，教中亦在藏书阁设碑刻上霍家所有炼器师的姓名；剩下一些零本则分散到了其他修士手中。
“可话说回来，虽然望天教和凌云宗花了真金白银买典籍，却仍因为数量太大，让人心生不服。可拍卖会上让他们——以及凌云宗修士哑口无言的一幕却唱戏一般出现：陶嘉月从最后一个法宝里取出了一封匆忙写下的血书，落款者是霍家族长霍启。信中的内容不复杂，就是在紧急情况下的遗言，包括如何安置族人、安置众多法宝等等，更重要的是安置典籍。文字只有寥寥，最后说是如若情况最差，还请义兄沈郁收留家中典籍，将霍家炼器术传承下去。言止于此，后文没写完，便断了。
“世人都知沈郁广游天下，结交之人数不胜数，可真正最知心的好兄弟，除了教中的两人，就是霍启了。望天教龙渊池与霍家庄交情燕尔，生意往来最为频繁，弟子间的学艺交流更是其他门派没有的事，因此有这遗言，不服之心自然减少。不过，也仍有疑心之人质疑血书真实性。那是个醉鬼，名叫独孤芳，也与霍启有不浅的交情，二人曾于一次历练危难中濒临死亡，于是咬破手指写下血书，互托遗言。不过后来靠烈酒续命，以致于侥幸存活，之后便将血书交换以作纪念。拍卖会上，独孤芳便醉醺醺地举着那张收藏的血书上来校对，结果字迹却万分一致；仍不服，叫来召唤兽嗅觉辨别，仍是一致。这笑话后，他跑了，众人再无异议。
“之后过了几年，沈郁仍想把典籍陆续收购回来，便继续用丰厚的钱财和法宝交换，到如今，只有五六本还在望天教外。收入教中后，我等方知霍家典籍皆用陌生文字写成，那霍启来不及将文字破译法告知，也没有留下辞典之类，沈郁只好让最厉害的几位炼器师抽空破译，但时至今日，不过破译十之三四，只能将一些零星的法门和龙渊池的炼器术结合，也算有些长进吧。”
蜉蝣大仙说完这一段，好像疲惫了许多。
“十之三四……”霍濂之轻念道。阴风忍着极度的不悦：“什么找不到后人，还不是因为被杀了；什么独孤芳……”
霍濂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蜉蝣大仙好似不意外：“这桩事情，听起来好像都合理。可我身在教中，却觉得有些地方很不明朗。一来是那段时日，龙渊池好些掌事的炼器师经常窃窃私语，远听分明在谈论霍家典籍，可我去巡视质问，都说些套话应付我。二来，拍卖会后不久，那独孤芳与我派弟子打斗，杀了人，同行弟子为报仇与其缠斗，外面人都以为独孤芳被杀了，可实际上他却出现在了破林子，不多久又消失了……”
“你说独孤芳消失了？！是死了吗？”阴风声调突然拔高。
“果然，你当日出现在破林子，就是去找独孤芳的吧？找他做什么呢？”
“灭门那天他在啊，我当然是确认真相……”阴风还没说完，再次被霍濂之卡断。“大仙，直说吧，您的不解是不是都来源于沈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