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难吃”味道了。
这时,年轻的服务生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过来:“您二位点的清汤面。”
汤面上漂浮着一层辣油。
沈锐要了个勺子,把上层的辣油撇到自己的碗里:“我能吃辣的。”
“谢谢。”
“同桌,看过托尔斯泰的《复活》吗?”
温以宁目光一滞,缓缓说:“身为贵族的聂赫留朵夫,回头看去,他对不起曾经那个天真的农奴私生女,聂赫留朵夫以一生来忏悔……”
“人这辈子,总有对不起的人,也会被人对不起,请不必活得小心翼翼。”
沈锐把那碗撇干净辣油的汤面推到她的跟前。
温以宁没说话,眼眶酸涩,含着泪吃掉了那碗面。
有时是一碗面,有时是一张车票,有时是一个交叉路口,明明渺小甚微,却又牵扯着一个人二十年、三十年、百年。
犹如现在,手臂牵拉着伤口的疼痛。
沈锐察觉有异:“受伤了?”
“小伤而已。”
温以宁想撩开袖子给他看,然而血迹干涸,黏住了衬衫,轻轻一扯,就是一阵撕裂的痛。
在沈锐愈来愈沉的目光下,温以宁咽了口唾沫,嗫声说:“就是碎玻璃划了一下,出了点血。”
“嗯。”
“真……没事儿。”
沈锐莞尔:“回家吧,小伤也应该处理一下。”
血痂黏住了,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
沈锐拿了一把剪刀,延着她手臂的曲线,全神贯注地一点点剪开。
他动作轻柔,温以宁几乎感受不到疼痛。
电话铃声响起,是温父打来了,温以宁接了电话,将音量键按到最小:“爸爸。”
“以宁啊,学校是不是快放假了?”
“嗯,今年放得早,我们已经结课了,有一周的考试周,考完试就可以离校了。”
“嗯,你是怎样打算的?”
温以宁翻开订票的软件:“我一会儿就看看高铁的票,买不到的话,只能做火车了。”
温父沉默了一瞬,说:“以宁,我和你妈一致认为,你寒假可以先留校学习,顺带在学校附近找一份假期工,提前进入下社会……妹妹还没有期末考试呢,她马上就要升初中了,这次的考试至关重要,你就不要回来打扰她了。”
衬衫袖子已全部剪开,只差撕下黏在伤口上的那一层不知从何撕起的染血白布。
沈锐犹豫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撕,她不至于很疼。
听到电话里的要求,沈锐微微一顿,抬头看向温以宁。
“以宁,你在听吗?”
“好的爸,我知道了。”
没说再见,挂断了电话。
温以宁嘴角垂在两边,灯光照不到她乌黑的眼底,睫毛映在眼下的乌青上,卸掉笑脸后,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沈锐蓦然想起,为了心动国风画展,她好几个晚上不曾安眠。
房间静谧,女孩的叹息声清晰可闻。
她退出订票的软件,手机丢在一边,低头看到了手臂上的伤口。沈锐处理得很干净,多余的血已经拭去了,只剩一点布料顽固地缠着手臂。
边缘卷着血红色的边。
温以宁咬了咬牙,捏住边角,闭上眼快速地扯了下去。
她的动作过于粗暴,伤口撕裂得更为严重。
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粒,然而她浑然不在意,轻声说:“沈锐,我不疼。”
他怔住,望着那条纤瘦的血色手臂,喉咙发噎。
温以宁拢紧了双腿,空调29℃,牙齿却在轻微地打颤。
“其实高铁票我早就订好了,我很期待这次回家的,我想我姥爷,想我的姥姥……可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让我回家呢。”
女孩把头埋得低低的,淡声说:“去年起,寒暑假我就再也没回过家了。”
上个暑假是做家教。
上个寒假是打零工。
偶尔给爸妈打个电话,多半无人接听。
好似考上了大学,就和他们彻底隔开了似的。
一旦考完试,他们又必定会立刻打过来,询问考得怎么样,不论好与坏,都是一通家庭教育。
可她真的很想很想回家。
“温以宁。”沈锐的声音。
她动了动,却没抬起头。
“乖,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