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女帝对她简直就是有求必应,荣宠更是胜过其他几位。
东巷的彻夜不眠是万籁俱静中的一点火光,是无数个醉生梦死的幻境。
飘雪了。
雪花落在橘黄色的灯笼上,一瞬就消失不见,找不到痕迹。
落清妍朝着半空伸手,好半天才在掌心存了四五瓣雪花来,她收回手,笼进袖炉里,轻叹:“这雪也太小气了些。”
主仆二人牵着马往回走,漆黑寂静的街道里,但闻马蹄踏着青石板的缓慢声响。
流朱紧了紧风氅,哈了一口白气道:“主子啊,咱们以后去了南域,是不是会见到更多的更多的雪?”
落清妍摇头:“南域湿热,冬季干冷,甚少有雪。”
南域啊南域,前世她拼了命想要逃离的地方,如今却是她拼了命想要进去的地方。
“她今日说什么了没有?”落清妍跨上马,丝锦云纹靴踩在马蹬上,风袍鼓了鼓又落下。
流朱打马上前,委屈的道:“落元帅明日还指不定要怎么发难呢?”
银灰色的晨光照透窗棂,东边操练场上的呼喝声比大相国寺的钟声还响亮。
落清妍揉了揉身下的绸缎被面,一把扯过来蒙住头。
“流朱~”她宿醉后,嗓音有些哑,喊得门外守着的流朱浑身一激灵。
侍女端着热水和新衣进来伺候,流朱从拔步床的窗户探进去半个身子,看见落清妍在被子里拱了拱。
“我的殿下呀,您快起来吧,今早元帅那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流朱转进榻尾,拿了双净袜伸进去给落清妍套在脚上。
落清妍收回脚,闷声道:“我十三岁了,不用为我穿袜。”
流朱挠了挠头,看着被子上鼓起来的包,哄着道:“殿下,寒从脚下生,穿好袜子再下床。”
“你再把奶爹的口气学着,你就给我滚回去。”落清妍从被子里冒出头来,揉了一把自己的脸。
侍女伺候着落清妍穿戴,流朱托着一双臂缚立在一旁。
侍女们从屋子里退下,只剩下主仆二人。
落清妍抬手让流朱绑着臂缚,睨了一眼窗外的寒雾,“流朱,你悄悄去一趟乔家,给乔母留下五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
操练场上。
落清妍双手护胸挡了一脚,落元帅的拳头带风的又直击她的面门。
对方招招刚猛,见缝插针,丝毫不给落清妍喘息的机会。
落清妍倒也不错,能挡下对方所有的招式,还接住了几拳。
落清妍从容的笑道:“姑姑,手下留情啊。
落慕青鹰眼如炬,露出一点笑脸来,继续用力道压住比她矮上一节的落清妍。
“陛下既然准了你养亲兵,那是什么意思,让你去北庭虎口夺食?哼,你也是个傻的,去了南域你可就没机会了。”
落慕青的声音很低,周围看她们打斗的人都离得很远,几招下来,一句话说完。
深冬寒凉,落清妍只穿了一件外衣就已经汗湿透了脊背。
她喘息道:“姑姑,落家如今外强中干,你觉得能和他们耗得上几时,我去南域,是为了绝处逢生。”
落慕青眸光一亮,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不错啊,进步很大。”
随即,落慕青抓住落清妍的腰带和衣领将她举了起来,道:“你以为南域是什么地方,那是龙潭虎穴,在京都有什么不好,有老娘护着你,你怕什么?况且,你父亲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一走,他将来怎么办?”
落清妍反手勒住落慕青的脖颈,第一次没被甩下去,趁着落慕青重新找着力点的空挡,她肘击对方,却被落慕青抬臂挡住,震得她半边身体发麻。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流朱送来绵软的大巾,擦着落清妍湿透了的头发,她像只落水的小鹌鹑,可怜巴巴的。
可正是她这样的外貌,才让人不容易对她起敌意。
落慕青开怀的笑着,一扫不悦。
冬日暖阳爬上了承天府那高高的城墙,探头探脑的把光辉洒了满城,偶撞风,便把脸躲在云里,等个半晌,又偷偷的攀高一些,直接把整个皇城都照亮。
何文秀在步月暖阁中和嘉顺帝下棋,对昨日落清妍在学堂里的表现她竟然是赞不绝口。
“行了,你把她都夸了一上午了。”嘉顺帝眉目清朗,鬓角攀着几丝白发,威仪之姿,睥睨天下。
何文秀嘿嘿一笑,“你的几个孩子中,属她最有灵气,就是开智开得晚了一些,要是她从小就天赋异禀,或许,陛下你到至今也不会左右为难了。”
嘉顺帝手指摩挲着棋面,往日紧皱的眉头十分舒展,她问:“那你这么看得起她,还在众学子面前让她面上不好看?”
何文秀脖颈一直,哈哈笑了两声,“嗯,陛下呀,你见过我对哪个学生和颜悦色过,今日敲打三殿下,无非也是做做样子而已,她若是抢了三皇女的光彩,那我可不好交代。”
“给谁交代?朕?呵呵,你这个老滑头呀,我的几个女儿中,你没有一个看得上的,如今你看得上的,她却要走了,哼哼,我偏偏就不让你如意。”嘉顺帝像个和朋友斗气的顽童一般。
她丢下棋子,再没了下棋的兴趣,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张登月立即上前扶着,掐着嗓子道:“陛下,传闻昨日这三殿下在东巷为个花魁豪掷万金,户部那位听见风声了,在前明殿候着呢。”
嘉顺帝穿上鞋,垂眸笑了笑道:“这个老太婆整日的不干正事,老三她要是真有钱,她那八千亲兵能装备成那副穷酸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