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路边的街灯昏黄而安静。
这里属于北城郊区,靠近萨多山,地处偏僻平日里除了极少数的登山客,很少有行人经过。
朱德发中年时期就在此处买了一块地,退休后他请了师傅在上面盖了一间房子。三室一厅的小平房,外墙刷了白,他特意留出一块空地种了一棵桂花树,桂花树现在已经很高大,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现在还未到桂树开花的时间,待秋风一吹桂树结出小花,整个院子便会被香气笼罩。
朱德发醒了,见天还未亮翻个身想继续睡去,但兴许是年纪大了睡眠时间短,朱德发65岁后就很少睡到天亮了。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了。
早晨的天气有些凉,他在自己汗衫外加上一件衬衣。
洗漱后他来到厨房,电锅里的白粥已经跳到保温模式,他给自己盛了粥,搭配炸花生米吃了两碗。
他放下碗筷,“ZBB0714,今天的粥太稀了。”朱德发边擦嘴边说。
最左边的卧室里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语速缓慢,口音标准,“今天使用了米和水1:10比例。”
“稀了稀了,明天试试1:8。”朱德发说着边往卧室走去。
“好的。”
朱德发很快来到卧室。
房间里有一个方桌,桌上放着一台台式电脑,主机连接了两个巨大的显示器。除此之外就只剩一个造型繁复的充电设备,再没有其他家具。
室内男子站在充电线下,他的后背连着一根黑色的电线,电线的另一头连接着充电设备,他正在充电。
朱德发看着男子说: “但是这炸花生米很好,酥脆不油腻。”
那男子转头回望朱德发,眼神清澈明亮,缓慢回答道:“花生凉油下锅,小火煎炸10-15分钟,撒上白酒和细盐晾凉。好吃存档。”
朱德发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捋了捋花白的头发。拿起方桌上的老花眼镜,走到男子面前,戴上眼镜从头到脚仔细观察。
ZBB0714是机器人编号,他是朱德发最后一个作品,也是他打造的最完美的作品。
他花了将近四十年时间打磨,如果不是在充电,单从外表看,绝对看不出这是个机器人,ZBB0714外表已与人类无异。机器人的皮肤触感保持恒温,维持在36.9摄氏度。皮肤下包裹着强健的肌肉群,能使他很好完成动作。朱德发输入了大量数据在他的芯片中,像人类行为模型、人类语言、表情肢体、思维模式等等。ZBB0714能从听觉、视觉、触觉或其他外在条件触发下,对数据推算后进而模拟人类行为和语言。
朱德发在后期最头疼的就是机器人的五官,不知道要给他一张什么样的脸。就在他陷入瓶颈,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朱德发的孙女发了一张照片给他,标注为“世上最帅的男人”。照片中的男人唇红齿白一副瘦弱模样,对着镜头目光迷蒙露齿微笑,棕色头发半长不长,两只手拼成一颗爱心。朱德发只看一眼就打了个冷颤,摇摇头说:“现在的年轻人,果然没有见过好东西。”
后来,虽然“世上最帅的男人”可以说是完全不符合朱德发的审美,但是却有着重要的参考作用。十分奇妙的是,朱德发在照片刺激下突然间灵感涌动,他对着照片使用了排除法,然后在机器人脸上身上一顿施展。
朱德发透过老花镜仔细端详机器人,现在的ZBB0714拥有极短的头发,小寸平头乌黑浓密。皮肤光洁白皙,脸部线条清晰流畅,长而卷的睫毛下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鼻梁英挺,嘴唇饱满红润,身躯高大而修长,既英俊又富有男子汗气概。只是机器人身上穿的是白色老汉衫和黑色中裤,穿衣风格和朱德发别无二致,这和他年轻的外表不太搭配,甚至有种分裂感。
“看这宽阔的肩膀,棱角分明的脸,健硕的身材,这剑眉星目,颇有我年轻的风范。真是不错…”朱德发露出微笑,“什么是世上最帅的男人,这才是世上最帅的男人,这才是啊。”
他鉴赏完毕后坐到电脑桌前,摘下了老花镜,又换上了近视眼镜,开始机器人的调试工作。
他人虽老但手指动作很灵活,多年持续的工作使他很熟悉电脑操作,屏幕前朱德发表情认真严肃,不再开口说话,屋子里只剩下敲击键盘和鼠标点击的声音。
许久,外面的街灯熄灭了,卧室的窗边投进了一片阳光,温暖而明亮,天亮了。
ZBB0714的电量已充满,他伸手拔掉连接的充电线。他见朱德发坐在电脑前,但不知何时已经打起了盹,他去到朱德发房间取了毛毯为他轻轻盖上。
早上朱德发使用的餐具还未清洗,他来到厨房戴上防水手套,把碗筷拿到洗碗池里进行清洗,完成后放入碗柜开启碗柜消毒模式。而后他开始擦桌子、扫地拖地,清除墙面灰尘,动作十分熟练快速,干净利落,身上的肌肉使他很流畅自然地完成了各种家务劳动。
朱德发打了小盹起来精神舒爽,此时天已大亮,气温升高了,他觉得有些热便脱下衬衣。来到客厅发现屋子干净整洁,ZBB0714正在院子里修剪桂树枯损的枝叶。
他又来到院子,开口道:“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夏天就是要打盹。”
ZBB0714剪树枝的手未停。“您白天打盹,晚上不睡,主要是因为自身分泌褪黑激素减少的缘故。”
“可以多补瓜果蔬菜,并增加每天日照时间。”
“增加日照时间?哈哈,我是一棵植物吗?好,现在我就给自己增加一点阳光。”说罢他在院子长凳上坐了下来,阳光只照到他的脚,他往前坐了一点,把脚伸长了些。
“ZBB0714,今天花费多长时间?”
“洗碗5分钟,擦桌子2分钟,扫地拖地15分钟,去除墙面灰尘15分钟,衔接时间1分钟,共用时38分钟。”
“太好了,速度有所提升。”朱德发激动的上下挥了下拳头,“过程中是否有碰水?”
“戴上了防水手套,未直接触碰水。”
朱德发说了声好,一脸欣慰。他透过院子的矮墙望着远处的山,山峦层层叠叠青翠延绵,群鸟飞过山头又往另一座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