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着,他朝她扔过来个东西,杨粤仓惶接住,是一盒酸奶。
贺知山不紧不慢地坐回了位置,从身侧取出一袋面包:“我还没吃饭。”
“不用您送,能借我个地图就行。”
贺知山瞥了她一眼,不予理会,转头继续自己做自己的事:“跟着路标都能把自己走丢的人,能指望有张地图就出得去了?”
杨粤并不想解释色盲的事,保持礼貌又问了一遍:“我能找到的,可以借张地图吗?”
贺知山点点头,懒洋洋地指了指帐篷:“蓝色盒子。”
“谢谢。”
杨粤不愿多说,转头走进帐篷内,有七八个盒子正工工整整地累在角落,在她眼里不过是深浅不一的灰。
她无奈破罐子破摔,随意拿起一个,刚要打开时,手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按住。
那双青筋凸起的大手盖在她的手背上,手心却是出乎意料的柔软。
贺知山语气玩味。
“这么多蓝色盒子,你要找到什么时候?”
杨粤惊得一抖,但很快回过了神,语气平静:“那就请不要戏弄我。”
“我只是没想到,真有人会固执到在满屋子蓝盒子里面挨个找东西。”
原来这整个屋子里的盒子全是蓝色的。
杨粤感觉自己的耳根正在烧灼,这是她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色盲感到羞恼。
“让开。”
她面无表情,以一种非常平静地方式发了怒。
贺知山似乎也感受到了女人的怒火,举起双手,笑盈盈地退回了帐篷外:“开个玩笑。”
虽然理智告诉她,面前这个男人是在不知道自己色盲的情况下无意踩了雷,但心中的那股无名火就是止不住地烧个不停。
她尽量拿出最后一丝从容:“谢谢您昨天的收留,再见。”
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去。
“诶诶。”
贺知山追上去按住了她的肩膀,杨粤不悦地一瞪,他立刻又将双手举起。
“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杨粤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我没有生气。”
贺知山一双丹凤眼锐气腾腾的,笑起来的时候却显得风流轻佻了,俨然没了初见的沉稳疏离。
他嬉笑一声:“作为道歉,我送你下山怎么样?”
杨粤权衡利弊后,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谢谢。”
清晨,天空依旧晦暗柔和,靠近城里头的山醒得也稍晚些,夏蝉还未曾苏醒,大片大片的暗色森林矗立在丝丝缕缕的晨光中,显得越发寂寥。
两人朝着下山的路并排前行着,一言不发。
直到走到了最开始那处让她迷路的路标,杨粤飞快地扫了一眼罪魁祸首:等会参观完博物馆,一定要和院方提及增加地图这个修改意见。
“杨粤。”贺知山冷不丁地开口,“昨天没问,是哪个粤字?”
“广东,‘粤’,我在那里出生的。”
贺知山笑出了声:“车牌啊?要是在川渝出生,那是不是该叫杨川了?”
杨粤无语:“……我妹妹叫杨川。”
贺知山边走边笑得合不拢嘴:“你们一家子车牌号啊。”
杨粤看着前仰后合的男人,倒是宁愿他一直像最开始那样沉默。
“你是大学教授,那教什么啊?”
“油画。”
“哟,厉害啊。”
“谢谢。”
“和我这工作也搭边啊,介意我去旁听杨老师的课吗?”
一个文物修复师的造诣不知道比普通大学美术教授高到哪去了。
杨粤懒得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久而久之贺知山也像是没了兴致,不再询问。
两人沉默着又走了一阵,杨粤已经隐约看到了山下高举的B大旗帜了,乌泱泱的人群挤在一处不大的平地上,看起来似乎比来时的多得多。
贺知山的视线停留在山下的人群中:“留个电话吗?”
杨粤想了想:“可以。”毕竟是帮过自己的人。
贺知山反而愣了愣,转而眯起眼笑出了声:“你的联系方式原来这么好要。”
杨粤并不理会这个调侃。两人换了电话,贺知山忽然没来由地来了一句:“你觉得我怎么样?”
杨粤以为是问第一印象:“不错,挺喜欢开玩笑的小孩。”
贺知山嬉笑着:“显然,我是站在男女交往关系上问的这个问题。”
杨粤无奈:“比如现在这个不好笑的玩笑。”
“为什么?你不相信一见钟情吗?”
杨粤已经忍不下去了:“我相信一见钟情,但我不相信你。”
贺知山笑着:“其实我也不信一见钟情。”
over,话题结束。
杨粤静下心接着往山下走,渐渐察觉到不对劲。
最先注意到的是两辆警车,几名警察簇拥着一个神色肃穆的中年男人,来回走动着,看上去紧张至极,而他的旁边,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正在一旁劝慰。
杨粤认出来了,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正是她们学校的校长。
如果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失踪,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阵势。
那么情况可能有些复杂了。
手机此时来了信号,“丁铃铃”地响了起来,分别来自昨晚各个学生同事打来的电话短信,其中来自“王轩阳”的电话更是打了十七个之多。
但无一例外,在夜里11点半之后,再也没有收到新的讯息。
杨粤将电话给王轩阳回拨了过去,对方很快就接起来了,第一反应却不是问她的去向。
“你多久到山下啊?”
杨粤怔了怔:“你怎么知道我下山了?”
电话旁窸窸窣窣地响起了讨论的人声,过了好一会后,王轩阳才急匆匆地回话:“不急、不急,你们慢慢来,我们等你们。”
杨粤一头雾水,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